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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热议:三言两拍故事:陈御史巧勘金钗钿
2022-12-19 19:44:07 来源: 腾讯网

本故事出自《三言两拍》之《喻世明言》,整理过程中略有改动,请悉知。

听老一辈手艺人传言,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名叫金孝的卖油郎,因家中贫寒,拖到老大不小还没有娶亲,只能和老母相依为命。一日出门卖油,走到半路腹痛不止,急慌慌找个茅厕解决,不想捡到一个布裹肚(古代男子包裹外衣腰肚的肚兜),里面有约莫三十两银子。金孝高兴坏了,也不去卖油了,挑着担子急转回家,对老母亲说,“我今天好运气,捡了好多银子。”他母亲听了忙细问原委,得知真相后,劝他将银子还回去,原话是这么说的,“我儿,常言道贫富皆由命,你若命该享用,不托生挑油担人家了。依我看,这银子虽不是你设计谋来的,但也不是你辛苦赚的,无功受禄恐反受其害。这银子不知是本地人的,远方客人的?又不知是自家的,或借贷来的?一时丢了,找寻不到,搞不好会闹出人命,不如你还到捡到银子的地方等待失主,也是一番阴德,皇天必不负你。”金孝是个本分人,被老娘教导一场后,连声称是,放好银子裹肚,找寻失主去了。


(资料图片)

刚走到茅厕边,就见闹哄哄一群人围着一个汉子,那汉子怨天怨地叫嚷不停,问缘故,原来是上厕所时解了裹肚,不慎遗失银两,疑是掉进茅坑,已经叫了两个人准备下去淘摸。金孝说出原委,汉子大喜,称只要还给他,情愿出赏钱,内里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鼓动将银子平分。金孝也不答话,自顾自领人回家取银子。

到了家中,将银子连带裹肚双手交与汉子,汉子看了心知分文未动,又担心金孝问他要赏钱或一半银子,于是昧着良心,坚称原银是五十两,诬赖金孝藏了另一半银子。金孝受此冤枉又百口莫辩,气急之下一头撞向汉子,不料反被汉子揪着头发按在地上乱打,急得金孝七十岁的老娘扒门喊冤。

恰好县主路过,将一干人带到公堂听审,待当事人陈述完毕后,县主只三下两下就将案子断个明白。县主道,“他若要赖你银子,何不全拿了,却只拿一半,又跑去主动招认?他不说,你如何知道?可见他没有赖银的必要,你丢失的是五十两,他拾到的是三十两,可见他拾的不是你的银子,必然是另一个人失落的。”汉子听了回道,“这银子确实是小人的,小人情愿只领这三十两。”县主反驳道,“数目不同,如何冒领,这银子理当断给金孝奉养母亲,你自去找你的五十两罢。”金孝得了银子,千恩百谢扶着老母回家去了。汉子见已经官断结案,也不敢争辩,满面羞愧也去了。这可真是——欲讹他人,反失自己。

接下来我们要说的这个故事,事不同理相同,有老婆的没了老婆,没老婆的得了老婆。

故事发生在江西赣州府石城县,有位姓鲁的廉宪(廉访使),为官清廉,从不私下授受收礼,人称“鲁白水”,鲁廉宪与本县顾佥事世代交好,鲁家儿子叫学曾,顾家女儿叫阿秀,两人口头为儿女定下亲事,来往互称亲家。

不料,鲁廉宪夫人早逝,他带着儿子远在任上,因此一直拖延没有去正式下聘。后来,鲁廉宪也病故了,学曾扶柩回家,照例守孝三年,原本单薄的家计越发少了,除了几间破屋,连糊口都成了问题。

顾佥事见女婿穷困潦倒,有心悔婚,便与夫人孟氏商量,叫学曾按官宦人家的标准下聘礼,如果学曾拿不出,到时自然顺利退亲。

孟夫人依了老公的计策前去劝说女儿。不想阿秀刚烈,立志从一而终,除了学曾绝不嫁他人,倘若逼她悔婚,就自行了断。孟夫人见女儿决绝,又是可怜又是担忧,心下忽然有了主意:不如瞒过佥事,秘密将鲁公子叫来,资助他些财物,叫他登门下聘,圆了女儿心愿。

恰有一日,顾佥事外出收租,要好几日才能回来。母女俩商量叫院公去请鲁公子后门相见,如此如此。并一再叮嘱千万不可泄露,事成后必有重谢。院公领命高高兴兴去找鲁公子。

却说鲁学曾有个姑姑,嫁到了县城郊外的梁家,姑父早年去世,只留下一个儿子名叫梁尚宾,娶得一房好媳妇,娘仨在一处过活。这天鲁学曾恰好到梁家找姑姑借米,家里只留一个烧火老仆。院公扑了个空,只得将孟夫人的口信转告老仆,老仆听完高兴道,“这是好事啊!”跌跌撞撞就往梁家报信来了。鲁学曾听了大喜,因自己衣衫褴褛不好见人,便思量着借表兄的衣服遮丑。

不想这梁尚宾自小是个心术不正的烂人,得知消息心里早存了肮脏歹念,正盘算着如何拖延时间好实施奸计。便道,“衣服肯定要借你,但天色已晚,官宦门墙,不知深浅,不如就在我家屈就一晚,明天再去。”鲁公子有求于人,只好连声称是。

天将黑至,梁尚宾谎称有事外出,私下换了身新衣服,悄悄出门直奔顾佥事家。到了后园,早有老仆等待,因老仆并没有亲眼见过鲁公子,故而不辨真伪,退一步讲,这样的秘事,旁人怎么可能知道,所以不疑有他。两下一问一答,验明身份后带入后堂。

孟夫人第一眼见那“鲁公子”,只觉粗俗黑糙,言语闪烁,一点没有官宦子弟的风范,心里很不痛快,但转念一想,人穷志短,他家道败落,自然举止畏缩,失魂落魄,我怎能因此另眼看他,念头一转,心下越发怜悯起他来。

茶水过后,孟夫人叫人请出小姐相见,阿秀再三不肯,被母亲逼了几次,想着父亲万一坚决不同意婚事,那今晚见面便是永别,倘若见得亲夫一面,死也甘心了。当下忍辱含羞出了闺房。三人同室进餐,饭后,丫鬟领了假公子去厢房歇息。这边,孟夫人支开丫鬟,开了箱笼,取出私房银子八十两,银杯两对,金首饰十六件,价值百金,嘱咐女儿亲自去交与公子,当做聘礼。阿秀心知不妥,奈不过母亲说,“事有缓急,如今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你不去以夫妻之情打动他,他怎么能用心办事。”,阿秀无奈,只能由一心腹婆子领着去见“鲁公子”。

两人相见,行过见面礼。梁尚宾本就是个好色之徒,惯会花街柳巷那一套说辞,一番甜言蜜语,温存奉承,哄的阿秀放下戒备,两人互诉衷肠完毕。阿秀从袖中摸出银两首饰,递与假公子,假公子收了,反手一把抱住阿秀,吹灭灯火,阿秀怕声张起来被丫鬟婆子听到,只得勉强从了。可怜纯洁闺中女,污于市井小人手。

五更时,夫人叫丫鬟催假公子起身,又嘱咐他早做准备,等顾佥事回家后就来下聘。梁尚宾闻听顾佥事不久便回,心中早盘算定了,暂缓回家,再拖表弟一日,等顾佥事回来,表弟自然不敢去了,神不知鬼不觉,这事就算过去了。主意已定,自顾自找了个酒店吃的酩酊大醉,直到午后才慢悠悠回了家。

鲁公子早等的不耐烦了,他姑姑也央求村里人帮着去找儿子。正在心焦,却见梁尚宾满面春色回来,少不了一番责骂。鲁公子急着借衣,那梁尚宾又推说鞋子送去翻新,让他再等一日。鲁公子无奈只能又住了一晚。第二日梁尚宾又推说头疼,睡到临近午时,才慢吞吞把衣服鞋帽翻出来,交与鲁公子。又假意担忧表弟安危,鼓动他光明正大从前门进去。鲁公子一一听从。

鲁公子回家后,不敢怠慢,将衣物头巾再次清洗干净,装扮起来,收拾的妥妥贴贴,到了顾佥事家,自报家门求见夫人。门公不敢怠慢传话进去。孟夫人一听,大吃一惊,心想,他前日才去今天怎么又来了?便叫随身婆子出去探信。那婆子去不多时,跑回来禀告道,“夫人,这公子是假的,前夜那个黑黑的,今天这个白白的,瘦瘦的。”夫人不信,亲自去看,果然如此。只得出来,拿曾经的家世盘问,鲁公子对答如流,句句无差,且语言文雅,举止有度,人才清秀,一派宦家子弟风采。夫人又问他,前日相约为何今日才到,鲁公子回说有事滞留乡下,以至来迟。

夫人听完转身回房,与女儿说明其中缘由。阿秀听罢,呆了半晌,好似万箭穿心,当下故作镇静,实际心里已拿了主意。安慰母亲道,“母亲且先与他相见,女儿自有道理。”孟夫人此时已没了主意,只得依从女儿。只见阿秀站在帘内,再不肯向前,只教管家婆子传话,问他何故失约,鲁学曾羞于启齿借衣之事,只推说患病。阿秀依旧在帘内回道,“三天前我身是公子身,如今迟了三天,我不堪服侍您的饮食起居,玷污您家清贵的门第,就是金银财帛之类也不能相助了。现在只有金钗二股,金钿一对,聊表心意。请公子另选良缘,勿以妾为念了!”说罢,哽哽咽咽哭着进去了。

曾学曾不明就里,絮絮叨叨,兀自缠着孟夫人询问根由,孟夫人有口难辩。突然,外面大喊一声,“夫人,不好了!小姐上吊了!”吓得孟夫人一个激灵,恨不得再生出四条腿来,急急跑到阁楼,只见女儿已用罗帕自缢身亡了!当下放声大哭,鲁公子跟来,见到床上直挺挺躺着个死小姐,痛彻心扉,也跟着放声大哭,夫人怕再惹出是非,忙叫婆子将他送出。一面安排女儿入殓之事,一面去城外找顾佥事回来。顾佥事到家,听说女儿自缢,后悔不迭,又哭了一场,安排出殡不提。

鲁公子回家后将借来的衣服送到姑姑家。梁尚宾知道表弟来了,忙找个由头躲了出去,夜晚又跑来问梁母表弟的事情。梁母说道,“昨天去的,不知何故那小姐恼他迟去三日,自缢而死。”梁尚宾失声叫道,“啊呀!可惜了,好个标致的小姐!”梁妈妈听见话音不对,忙问儿子何时见过那小姐?梁尚宾料想瞒不住母亲,只得将自己打脱冒事原原本本说出来。梁妈妈听了,怒骂道,“没天理的禽兽,做出这种丑事,你的亲事还是你舅母做成的,你如今恩将仇报,坏了兄弟的姻缘,又害了顾小姐性命,你良心何在?”千禽兽,万禽兽骂个不休。儿媳田氏在屋内听见了,也跟着骂起来,“你个不祥之人,不久自有天报,休想善终,从现在起,你是你,我是我,休的来连累人。”梁尚宾被老娘骂了一顿,早憋了一肚子怒气,见媳妇也跟着骂,大怒!揪着田氏照头就打,田氏捶胸顿足,寻死觅活哭倒在地,梁妈妈无奈只能雇个小轿将儿媳先送回娘家。

当夜梁妈妈又气又苦又愁,得了个急症,不过七日就一命呜呼了。田氏听说婆婆死了,赶来奔丧,梁尚宾看见田氏脱口便骂,田氏回敬道,“你做了亏心事,气死老娘,又来招惹我,要不是婆母死了,我才不想看见你呢!”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对骂起来,狠话绝话一句赛似一句,到最后一个要休妻,一个要离家,梁尚宾话已出口,只能写了休书,双方按下手印,田氏拜别婆婆灵位,又哭了一场,头也不回地去了。

再说孟夫人这边,因思念女儿整日哭泣,又愤恨院公办事不力,将那黑胖汉子引来害了女儿,想着不是同谋也是泄密人,因此找个机会叫人捆了,不容分辩打的皮开肉绽。忽一日顾佥事找院公不着,便叫人去传唤。院公一瘸一拐来到面前,佥事问他何故挨打,院公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前因后果一一说了。顾佥事听完大怒,亲到县衙告状,要鲁学曾为女儿偿命。知县不敢怠慢速速差人锁来,要鲁学曾承认逼奸之罪,鲁学曾百般分辨,奈何有金钗和院公为证,知县又循了顾佥事人情,动用刑具拷打,鲁学曾受不过,只得认罪画押,当下判了绞刑,发往死囚牢不提。

其时,有个陈濂御史正奉旨巡按江西,陈御史的父亲与顾佥事是同榜进士,两家素有渊源。顾佥事因女儿之事受到乡众嘲笑。必要致鲁学曾于死地而后快。故提前书信陈御史沟通此事。过了几日,陈御史莅临本县,亲自提审鲁学曾,如此这般将各路细节,前因后果,各人言语,问了个仔仔细细清清楚楚。又传唤人证院公到场,一般的将前后细节盘问明白。录了口供,放他们各回各处。

返回来说梁尚宾,他听说表弟判了死罪,长舒一口气,提着的心放下一大半,开始筹谋用骗来的银钱做点营生,好图个荣华富贵,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忽一日,北门外来了个卖布商人,原在此地贩布为生,忽然收到老父身故的家书,一时着急回乡,可手上还余了好几百匹布。着急出手情愿让些价格。只一条,不拆零,要买必须全部买走。梁尚宾闻听此事,赶来看过布样,全是上等好布,心下已有接手之意,只在价钱上徘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自讨价还价,最终敲定一百七十两银子成交。

梁尚宾没有那么多现银,只能将首饰尽数拿来抵用,客商收了银子首饰,交接完布匹,匆匆离去了。梁尚宾见这场交易占尽便宜,也是欢天喜地。

原来这布商是陈御史假扮的,回到住所后,他密令手下人前去捉拿梁尚宾,又书信一封,请顾佥事过府相聚。不时,顾佥事到,陈御史打开匣子,将里面的首饰并银杯等取出,交与顾佥事相看。顾佥事认得是家中之物,忙问从何而得?陈御史道,“小姐致死原因,全在这几件东西上,老年伯稍坐,容小侄出堂审案,必能解您的疑惑。”

当下,上到公堂,传唤一干人等全部到场,那梁尚宾原准备硬着嘴诡辩,一看陈御史之面,唬得哑口无言,这不正是那卖布的商人骂?连呼“小人该死!”不等动刑就全招了。陈御史唤来院公相认,确定那夜之人就是梁尚宾。于是当堂重责八十大板,套了枷锁,判定斩刑。又从狱中请出鲁学曾,无罪释放,金钗钿仍断与他。银两首饰银杯交院公领回顾家。

顾佥事在后堂听完审案后,再四感谢陈御史为女申冤。只一件意难平,那就是梁尚宾有妻子,不知是否还藏匿了其他首饰,如若藏匿了还需追回。陈御史依言发下文书,就由知县提审梁尚宾问明情况。梁尚宾果然歹毒,死到临头,还想着拉个垫背,一口咬定,是他夫妻贪财,共同谋划的。知县只好差人去拿田氏到案。

却说田氏,本是好人家儿女,生的容貌秀丽,知书达礼,只因鲁廉宪曾有恩于她父亲,故将她许配给廉宪夫人的内侄梁尚宾,婚后她知丈夫德性,不屑同流合污,遂分室而居,夫妻名分早名存实亡。那日,她哥哥正好在县衙旁,听得差人要来抓拿妹妹,慌忙跑来报信,好一个田氏,听了,不慌不忙,一边安抚兄长,一边带了休书,往顾佥事家去了。

到了顾家,见了孟夫人,跪倒在地,直言自己因前夫作恶,恐受连累,早提前离异了,贵宅老爷不知,欲告我同谋,还请夫人救命!说完取出休书。

孟夫人正要看,田氏突然扯住衣袖,大声哭道,“母亲,爹爹害的我好苦!”夫人听出是阿秀的声音,也哭起来,叫道,“我儿,有什么话就说吧!”只见田氏双眸紧闭,哀哀哭道,“孩儿一时错误,失身贼人,羞见公子之面,"只好自缢身亡,以全贞节,不料爹爹不仔细查访,险些害了公子性命,好在最后真相大白,只是他孤身一人,终究是我母子耽误了他,母亲若念及母女情分,替我向爹爹说明,把这件事办理周全,不要断绝了这一脉的姻亲,孩儿在九泉之下,也无怨无悔了。”说完,跌坐在地。

众婆子丫鬟围上来又掐又揉,将田氏唤醒,田氏呆坐在地,见众人神情,茫然不知所措。问起刚才情形也一概不知。夫人想起女儿的话,问过田氏家庭,知她已父母双亡,无牵无挂,便认作义女,留在身边。顾佥事回家,得知田氏早与梁尚宾脱离关系,便写书信将休书一并送到县里,求县里免于提审。""知县准许撤了文书,将情况逐级上报不提。

顾佥事见田氏不仅端庄美丽且贤淑智慧,有胆有识,心下敬重。依夫人的意思也认作义女,夫人又提起阿秀附魂时说的“不可绝了这一脉姻亲”的话,提议招鲁公子为婿,顾佥事也一一答应,就把金钗钿为聘礼,过门成亲。

完婚后,两口儿和睦恩爱,对顾佥事夫妇十分孝顺,再后来,鲁公子发奋读书,练练登科及第,夫妻二人连生二子,一个姓顾,一个姓鲁,分别承续两家宗祀。(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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