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七年九月二十六日(1901年11月5日),李鸿章躺在京城府邸内的病榻上奄奄一息,不能言语。病榻前妻妾、儿孙跪地哭成一片。
李鸿章的老部下兼老乡周馥在保定接到“相国病危,嘱速入京”的急电后,匆匆赶往京城去探望。
(资料图)
时任直隶藩司的周馥一路上流泪不止,他不由得想起自己早年,诸生出身却在应试中屡屡名落孙山,正在他前途无望时,幸得李鸿章提携、照顾,屡次升迁,官至二品,接着一直跟随李鸿章兴办洋务30余年,成为洋务派的实际操盘手、李鸿章的大管家。他们之间的关系超越主仆,可以说,李鸿章是自己人生中最大的贵人,是知己。
赶到李府,周馥直奔李鸿章病榻,他看到面如槁木的李鸿章已经穿上了寿衣,忍不住泪水滚滚而落,轻声呼唤“老夫子,周馥来看您来了”
李鸿章似乎很清醒,他听出是周馥,抖动着双唇想张嘴说话,但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一直睁着双眼,气若游丝,延至次日中午,“目犹瞠视不瞑”。
周馥不忍李鸿章临了还担忧,就哭号着说:
“老夫子您还有什么心思,不忍去耶?公所经手未了事,我辈可以办了,请放心去吧!”
李鸿章忽然目张口动,欲语泪流。周馥一面哭号,一面“用手抚其眼睑,李鸿章的双眼方才合上,须臾气绝”。
其实,在签订条约前,七月二十三日,李鸿章就已经患了感冒,流鼻涕,浑身无力。但两天后是签订和约的日子,他不得不强打精神带着病前去。回来的路上再次感染风寒,加重了病情。
来自各方面的压力让他心中悲愤,年迈的身体再也抵制不住疾病的侵袭,他痰咳不止,吃不下饭。
八月一日,西逃在外的慈禧太后听闻,下懿旨赏假20天,让他痊愈后再办公。而此时,八国联军已从京撤退,慈禧和光绪帝从西安准备回京,李鸿章和庆王仍就相关事项与外国公使洽谈。
盛宣怀忙前忙后正为太后采购各种必需品,装修慈禧乘坐的御用火车,安置从各地搜刮来的数千箱金银珠宝。
八月二十四日(10月6日),慈禧一行,正式返京。
慈禧乘坐的御用火车车厢里,座椅用银狐皮铺垫,单靠椅是进口的,上面垫黄、红绒背垫,御床是镀金钢丝外国铜床,洋绸枕头,进口红缎黑缎镶褥。大餐陈设用五色玻璃插花大花瓶,镀银西式刀叉,高脚玻璃酒杯,细洋瓷咖啡具,甚至还有进口葡萄酒、咖啡、香水、牙刷和肥皂盒、暖手炉等,一路浩浩荡荡像似凯旋而归。
九月十九日,李鸿章到俄国使馆议事,据说俄使对其竭尽恫吓胁迫之能事。归来后,李鸿章“呕血碗许”,医生诊断为胃血管破裂。有随员记录,说他语多舌强,所论皆公事时事,心神似觉恍惚。但在对俄交涉上,始终没有退让。
到了二十一日,李鸿章的病情看似有些好转,他急着要上班,就电奏说:“静养两旬,诸病痊愈,惟身体软弱,腰腿酸痛,尚可力疾从公,应即销假。”
李鸿章的嫡长子李经述、小儿子李经迈都劝自己老爹,让他别那么拼,怎么着也得先养好身体,可是他不听,连医生的劝告也不听。
李鸿章应别着过了三天,他的儿子只好致电盛宣怀,说:
父亲以庆王不在,怕误事,拖着病体去办事,总是不遵医嘱,身体难以支撑。烦请您密电枢府,争取让老父亲休假。“中外以此老为孤注,亦宜加意护惜,留以有待”。
但是为时已晚,此时的李鸿章已经病倒在床上,任凭他怎么努力,再也爬不起来了。
光绪二十七年九月二十七日(1901年11月7日)上午11点,李鸿章永远闭上了双眼,享年78岁。
李鸿章的去世,周馥悲痛万分。回想三十余年相随,举办诸多洋务实业早已成为李鸿章的左膀右臂,李鸿章对他深信不疑,尽力在慈禧面前多次为他争取立功的机会。慈禧、光绪在列强的炮轰下匆忙逃亡西安,临行前命李鸿章与庆亲王奕劻为议和全权大臣,李鸿章也一直想着周馥。他看到直隶布政使廷雍被联军杀害,抓住机会赶紧上奏请调周馥为直隶布政使,负责“办理京畿教案”。 周馥随同办理议和条款。
对李鸿章的知遇之恩,周馥心怀感激。他对李鸿章的离世很悲痛,他提笔赋诗咏志,以示纪念:
“吐握余风久不传,穷途何意得公怜,偏裨骥尾三千士,风雨龙门四十年。报国恨无前箸效,临终犹忆泪珠悬,山阳痛后侯芭老,翘首中兴望后贤。”
李鸿章死后,直隶总督遗缺,清廷即命周馥暂署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直至袁世凯到任接篆,才回归原位“简放四川布政使”。
李鸿章对慈禧忠心,却是愚忠,他为慈禧一次又一次当了背锅侠,留下骂名。对于不平等条约的签订,他虽为国家利益据理力争,但因国家羸弱,受屈辱也成必然,这是他人生的悲哀,也是大清的悲哀,无奈眼睁睁看着国土被列强占领,死得不放心,当听到最信任的人周馥的承诺,才终于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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