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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实时:心则不竞、何惮于病—郑文公的甩锅
2022-11-28 20:26:38 来源: 腾讯网

周惠王二十三年(前654年)冬,齐桓公从许国撤军半年后,度日如年、备受煎熬的许僖公,没等到楚军真的从武城打过来,就已经要精神崩溃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的心理实在撑不住这么大的压力。因此,许僖公在仔细考虑了形势对比以后,最终做出了‘彻底躺平、一了百了’的决定——也不要等楚国来攻打了,寡人主动、直接、马上投降行不行!(这数着手指头等别人来打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不得不说,许僖公的这个决定虽然比较丢脸,但确实很实际,总比郑文公当初强撑着和楚国对抗、连遭楚军三次攻伐、损失惨重后才回过神来,然后以周天子的王命为由,又主动和楚国去亲近、甚至舔着脸遣使求援要强。

许僖公还认为——既然要投降,那就干脆点,趁着还没受到实际打击的时候,赶快联络楚人处理好此事,也彻底化解许国这一次遭遇的危机;至于寡人的那个七舅姥爷——‘诸侯盟主’齐桓公,那可就实在对不住您老人家了,以后有机会再给您赔罪吧。


(资料图片)

不过,之前许国和楚国互为敌国,许国国内也没有像郑国大夫申侯那样和楚国有着渊源的臣子,就是想投降,一时间许僖公也找不到可以顺畅沟通的渠道。好在许国和蔡国的关系还不错,所以许僖公特地找到了蔡国国君蔡穆侯,请他居中转圜,向楚国传达自己想要投降、并归附于楚国的‘恳切’心愿。

蔡国,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第一个和楚国亲近接触(蔡姬改嫁楚国就是证据)、加入到楚国联盟中的、有影响力的中原诸侯国(之前归附于楚国的诸侯,都是南方江汉平原的蕞尔小国、甚至是土著蛮夷,和楚国的地位也差不了多少;而郑国,此时还没有正式归附楚国,只不过是以周天子的王命为由,向楚国求援,本质上还是将楚国当做地位平等的盟友),自然对楚国有着远超其他(楚国的)盟国的感染力;而对于许穆公主动联系自己,要求归附楚国,和自己成为同一阵营的请求,蔡穆侯简直是求之不得(总算是有同道者了)。

因此,蔡穆侯对许僖公的‘协其附楚’请求满口答应,然后立即联络了驻军于武城的楚成王,向他汇报了许国要主动归附的消息。而楚成王得知许国因为畏惧自己的压力,居然要主动归降的‘佳音’后,同样兴高采烈,马上允准了许僖公的请求,同意接受许国的‘归附’。

蔡穆侯喜滋滋地从武城返回后,马上赶往许国,先向许僖公转告了楚国允准许国‘归附’的‘好消息’,然后亲自引领着许僖公出城,前往武城向楚国投降。

既然是‘投降’,那么就要把仪式操办得更隆重点;因此,许僖公在带着许国的大夫士人们去武城的时候,就将一应器物全部准备好了。等到了武城之后,许僖公脱光了上衣(大冷天的,实在难为他了)、将两手象征性反绑,嘴里面衔着壁玉,然后许国的大夫们都穿上孝服,士人们则抬着(象征给许僖公准备的)棺材,一起去参见出城来迎接许人的楚成王。

当楚成王见到这怪异的一幕后,顿时有些莫名其妙、还摸不着头脑,心想寡人也没想要杀许男(许僖公)啊,这丧事是办给谁看的,难道是许男因为被迫向自己投降、心里接受不了,所以才搞这么一出,等正式完成‘归附’(就是投降)仪式后,便自杀殉国么?(楚成王还真是‘我蛮夷也’,对中原诸侯的礼乐征伐制度完全搞不懂,不明白这个就是礼制中规定的、正统的‘诸侯投降仪式’)。

幸好,楚成王本人不懂周礼礼制,但楚国还是有明白人,随楚成王来迎接许僖公的楚大夫逢伯就是;因此楚成王便向逢伯询问许人此举是何意,应该如何应对。

逢伯当即回答说:

“从前,周武王伐无道、灭殷商之后,帝辛(即纣王)的庶兄微子启,在出迎周武王时就是这样做的,意在向周王室表示臣服、将自己摆在‘离世之人’的位置,由周武王处置。而周武王在接见微子启时,亲手解开他的捆绳,接受他(衔着)的璧玉,完成扫除凶恶征兆之礼,再烧掉他带来的棺材,给予他高规格的礼遇,然后命令他回到原地、原位,就此成为周王室的诸侯。王上您也要如此照办,以完成‘受许男之降’的仪式,正式接受许国的归附。”

听完逢伯的话后,楚成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中原诸侯投降时都这么有‘逼格’,真是让寡人小刀割屁股——开了眼了;于是,楚成王马上接受了逢伯的建议,按照程序一一照办,完成了接受许僖公投降的仪式(还不快一点的话,这大冬天冷风刮的,许僖公都快被冻死了)。

就这样,在楚国强大的军事压力之下,许国继蔡国之后(郑国此时还不完全算楚国小弟),成为了第二个归附楚国的(前)中原诸侯联盟国家;这是楚国和楚成王巨大的战略胜利,也是‘诸侯霸主’齐桓公的战略失误之一。

当然,许国的改换门庭并不代表着楚国和齐国交锋的结束,而是下一轮对峙的开始,齐、楚争霸的场景,也将持续进行下去,直到一方彻底退出竞争。

连续被楚国挖了墙脚,导致许国、郑国(此时还不完全算和楚国结盟、只是‘依天子王命’而合作)背弃中原诸侯联盟,改为加入楚国阵营,这让高举‘尊王攘夷’旗号、自命‘诸侯之长’的齐桓公颜面尽失(都快恼羞成怒了);再这样下去的话,齐桓公的霸业都快成笑话了,诸侯盟国们(比如与郑国为邻,靠近楚国的陈国,目前就有些动摇)都想要效法蔡、郑、许三国的做法,准备亲附楚国。

为了维护霸主之位、保持以齐国为首的诸侯联盟阵营的稳定,齐桓公在楚国威逼许国归降、在楚、齐对峙中夺取了一次上风之后,决心再次出兵南下,和楚国争夺南方的势力范围,并展示齐国的霸主地位,以震慑那些风吹两面倒的‘盟友们’。

周惠王二十四年(前653年)春,齐桓公再度发兵进攻郑国(为什么又是进攻郑国,而不是讨伐比郑国更亲近楚国的蔡国、许国呢?没办法,谁叫郑国的地理位置这么好呢,‘居天下之中、诸侯通衢’,姿势实在是太帅了,齐桓公不来打一下,都对不起郑国的优越地利),以惩罚郑国当初的‘逃盟附楚’之举,并为去年‘新城之围’的半途而废给划个句号。

此次出兵伐郑,齐桓公没有大张旗鼓地召集其他诸侯盟国,而是率齐军单独出征(不要每次都要求盟国一起出兵,久而久之,再铁的盟友也会受不了);《左传》中并没有具体说明齐军是攻打郑国的哪一座城邑,只是笼统地记载“(鲁僖公)七年春,齐人伐郑”。

对于齐军的卷土重来,郑文公知道这一下恐怕要遭,之前还可以依靠楚国‘伐许’来转移齐国的军事行动目标,但许国现在都‘肉袒衔壁’向楚国投降了,楚成王没法再次使出‘围许救郑’的老把戏;而且,虽然楚成王一直没有停止挑衅、动摇齐国霸权的动作,但也不是一味蛮干到底的蠢人,绝不会主动与实力在自己之上的齐军硬碰硬、去正面对阵(实际上,终齐桓公在世时,楚军从来就没和齐军在战场上正式交过手)。

所以,这次齐桓公再度前来征伐,最终还是得靠郑国自己的腾挪手段,来让齐军退却,以保国家安宁。但郑文公该用什么办法来缓解齐桓公的怒气、让齐军解除对郑国的围攻、撤军回国呢。

当时,得知齐军再次前来伐郑后,郑国大夫孔叔觉得这一次也许‘凶多吉少’,便急匆匆地前往公宫,拜见郑文公并谏言说:

“谚语是这么说的——‘心则不竞,何惮于病’(心志不坚强的话,怎么能害怕屈辱);既然我们郑国不能以强硬来面对威胁,要是又不能以软弱来换取安宁,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国家目前又有危险,还是请君上您向齐国暂时屈服,以挽救郑国社稷吧。”

郑文公和孔叔的想法是一样的,也准备用妥协(就是认怂)的办法来向齐国低头,以换取郑国的平安,但现在又找不到什么好的应对办法来向齐桓公做交待,于是愁眉苦脸地回答孔叔说:

“寡人知道齐侯是为什么来的,姑且稍稍等待一下,好让寡人想出应对的办法来。”

孔叔心急如焚,当即催促郑文公说:

“现在情况危急,从早晨都到不了晚上(就得爆发战争危机),怎么还有时间等待君上您的拖延呢,请尽快想办法吧!”

成语‘朝不保夕’的出处,就是源自于孔叔对郑文公所说的这段话——《左传.僖公七年》孔叔言于郑伯曰:“谚有之曰:‘心则不竞,何惮于病’;既不能强,又不能弱,所以毙也。国危矣,请下齐以救国。”公曰:“吾知其所由来矣。姑少待我。”对曰:“朝不及夕,何以待君?”

虽然孔叔用‘朝不及夕’来渲染事情的紧迫性,而在外的齐军也给郑文公施加了巨大的压力,但郑文公总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就做出正确的应对办法,来解除齐军对郑国的围攻;事实上,齐桓公带领齐军,在郑国的土地上呆了好几个月,期间获取的郑国器物、谷粟、战利品数不胜数,郑国可算是损失惨重了。

忧心忡忡的郑文公,对待在郑国境内久久不愿撤军的齐军无可奈何,又迟迟想不出好的办法来消除齐桓公心中的怒气;自己总不能学着许僖公的样子,光着膀子、衔着壁玉、扛着棺材去给齐桓公赔罪吧(好歹都是诸侯,郑文公还拉不下脸来做这一套)。

正当郑文公抓耳挠腮、无计可施之时,他无意中突然想到当初陈国大夫辕涛涂来拜见自己时所说过的话,以及之后奉周天子王命和楚国‘亲近、往来’的旧事,这不都是被自己愤恨、猜忌的申侯所涉及的事情嘛!正好,拿他来搪塞、背责,以平息齐桓公的怒火。

于是,郑文公以‘商议虎牢守御要务、以防齐军偷袭’的名义,将申侯从他那座修筑得壮观坚固的封邑中紧急召到新郑,然后没等申侯反应过来,郑文公就指使埋伏好的甲士将其抓捕,并用“私结楚国、欲图作乱”的理由,将申侯直接处死。

随后,郑文公第一时间就派出求和使者,向还呆在郑国境内四处攻伐的齐桓公‘请和’,并将之前郑国亲附楚国、请楚国出兵解围的缘由都推到了申侯身上(为什么不直接甩锅给周惠王在首止的‘唆使’行为,郑文公表示寡人以后还要继续在中原诸侯这个圈子里混,江湖不是给天子甩锅、是人情世故)。

郑文公生怕齐桓公不肯相信此事,于是特地让郑国使者以自己的名义向齐桓公加以说明,还亲自致书作证——申侯以前就是在楚国当大夫,后来才跑到郑国来的,和楚国君臣早有渊源,所以一直鼓动郑国附楚;当初他在召陵时,鼓动您(齐桓公)从郑国的国境内撤军回国,就是故意让郑国疏远、怨恨您,而改为亲近楚国。另外,郑国之前向楚国求援之事,负责出使联络的也是申侯,并且楚国出兵之事异乎寻常地顺利,这肯定是申侯私下和楚王早就商量好的。

因此,申侯就是楚国安插在郑国的内应,负有离间郑、齐两国,将郑国拉到楚国阵营中的秘责;我(以郑文公的口吻)现在将申侯的底细揭开,并处死了他,以此向您表示歉意,并请您不要计较郑国的过失,宽恕我的错误。

齐桓公这次出兵伐郑,已经在郑国境内呆了半年之久,该获取的利益都得到了,降服郑国的目的也达到了,还稍带着让郑文公主动杀了当初忽悠自己的申侯,自感‘得偿心愿’;于是,齐桓公也顺势下坡,答应了郑文公的请和要求,率军从郑国撤军,返回了齐国。

就这样,郑国的危机随着齐桓公的撤军而(暂时)消散,郑文公更是收回了之前被迫封给申侯的封邑虎牢(还是重新装修加固过的大城),也算是得失相抵、盈亏平衡。

而被郑文公抛出来当做‘替罪羊’和‘背锅侠’,承担‘私结楚国、背弃盟约’的罪责,最终丢了性命的申侯,谁还管他这个‘背主买友求荣’小人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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