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

抗战老兵周普生的右手有点肿，自从去年中风以后，至今没有好利落。儿子周国强说，父亲的中风虽然没有留下大的后遗症，但现在每个月要花1000多元医药费养着。86岁的周普生，外表看上去和当地的老农没有任何区别。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也没有从他父亲身上看出那段特殊经历给他留下什么印记。过去60多年来，这个老实的农民一直试图忘记那些他脑海里存在的血腥记忆：在渔洋关一条上山的路上，两侧的壕沟里全部是先头部队的伤兵和被日本兵杀害的尸体，有的人血已凝固发臭，上面全是苍蝇，有的则是刚刚死去。那一路，共有千把人！周普生从部队回到家乡后再也没有远行过，一直在家务农，没有知道他的这段辉煌的抗日经历。

如果不是两年前一个名叫“湖南老兵之家”的民间组织，来到湖南宁乡县东湖堂镇楠竹村看望另一个远征军幸存者钟子立时，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进而被这群志愿者所了解，那么周普生的这些记忆还将继续尘封下去。“太血腥了，想起那些情景就会难受，我也不想让这些感受影响其他人。”老兵周普生说。也是从那一次后，45岁的周国强才陆陆续续地了解一些父亲过去的事迹。在东湖堂镇中学教书的孙女周莉（化名）说，我只听爷爷说过他在解放前讨了一个月米，从贵州走回老家的。其他更多的情况，我们都不知道。

时隔67年后，身体已经明显衰弱的周普生却对当年打过仗的地点、所在部队连以上军官的名字记得非常清楚。事实上，记忆是一直存在的，它并不会因为人在主观上想要淡忘，就真的消失。周国强的家背靠一座青山，附近还有一个大水库，前面是一亩亩长势正旺的稻田。2010年9月15日，记者来到宁乡县东湖堂镇东湖社区北冲组时，周普生刚刚吃过早餐，正准备从里屋走出来，到只有二十平方米左右的地坪中晒晒太阳。

周普生现在住在周国强的家中，隔一段时候，他会轮流到其他两个儿子家住。70年前的老屋也在附近，但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样子了。1924年，周普生出生时，上面已经有了一个哥哥。周普生当兵时，大他几岁的哥哥已经参军，后来在抗日战场牺牲了。“我的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靠租种地主的土地过日子。”周普生回忆说，“按照当时‘三丁抽一，五丁抽二"的规定，我们家五兄弟，必须有两个人去当兵。我当时已经（满）18岁了，就被征去当兵。”周普生参加的部队是国军第八十七军第二十三师六十八团一营，他被编入机枪连成为一名普通士兵。之后，部队开拔至湖北宜昌一个叫曹家范的地方进行3个月整训，随后便投入战场。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的任务是打游击。面对小股的日兵，就干掉他们，遇到大部队就撤。”周普生说，这段时期主要是保存实力，对日本驻军进行骚扰。1943年12月，部队进驻到黄家大堡，周普生所在连队被安排在山上坚守阵地，一直到这一年的大年夜（除夕）才下火线。在入伍的半年时间里，农村青年周普生经历了从游击到正面迎击敌人的转变过程。1944年农历正月初一，周普生所在部队接到命令，调往江西方向驻防。

“正月初一开始，我们在雪地里连续行军整整10天。到正月十一，部队才在公安县的一个乡镇停了下来，各人抓紧时间晒晒行军被。”周普生说，部队行至湖北石首境内时，遭遇敌人阻击，打了一个星期的仗。“那个时候，日军试图通过公安往澧县方向转移，再次进犯常德。我们的阻击战就是要拖住他们。”在一个叫杨家厂的地方，周普生遭遇了参军以来的第一次枪击，“差点丢了性命”。

“在杨家厂那个地方有一座大山，上头命令我们必须在某日的8点以前到达指定位置，但由于驻地离那座山太远，我们昼夜行军走了三天三夜，等我们赶到时，日军已经先占领了那个地方。”周普生说，杨家厂是一个两省交界的地方，杨家厂属于湖北，河的对面就是湖南。“一个那样大的山，很高，很陡，我们是只有3000人的一个团，日军的兵力是我们的好多倍。这场仗，我们伤亡很大。”战斗异常惨烈。先于机枪连与日军接火的是步兵。让周普生至今记忆犹新的是，第一个步兵连的队伍都还没有散开形成阵势，就被日军的机枪连一阵狂扫，打得只剩下20来个人。

最后，三个步兵连打得只剩下一个。“有一个连，除了传令兵、伙夫和连长外，全部阵亡。”也就是在这一次阻击战中，周普生被敌军击中腹部。在步兵连之后，机枪连紧跟上。当日军推进到400米左右的时候，周普生所在的机枪连开始射击，他使用的马克沁重机枪，一个弹链可以击发250发子弹，打倒了不少日军士兵。就在他集中注意力发射子弹的时候，一颗敌弹穿透了周普生的腹部。

说到这里，老人撩起上衣，让记者看他的伤口。尽管已经过去66年，但深陷的伤口仍像一条蛇一样，紧紧的贴在周普生的腹部。周普生说：每当变天的时候，这里就会隐隐作痛。”周普生被击中后，立即被战友送往部队医院，后又转入当地的医院。住了一个多月院后，周普生再次回到部队。新的战斗又将开始了。

老兵不死，只是慢慢远去，弹指一挥间，现在还健在的抗战老兵已是耄耋老人了，祝愿老人家们都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