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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报道:开国上将杨得志回忆红军东征前侦察敌情受到老乡的热情关怀
2022-11-14 18:41:49 来源: 腾讯网

这天的风虽然小了些,但依然很冷我们走了大半天才来到黄河边。黄河不同于我们经过的大渡河、金沙江,也不同于乌江。它河面宽阔,流水浑浊,大概是由于春季水浅的缘故,表面上看,水的流速不快,没有什么惊涛骇浪。缓缓的流水,推动着巨大的冰块顺流而下,声音沉重,浑厚有力,好像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尚未爆发出来似的。有人说黄河是我们民族的摇篮,是我们民族的象征,我想是很有道理的。后来听到冼星海同志《黄河大合唱》那气势磅礴、雄伟激越的旋律,真感到人民艺术家把伟大的黄河表现得淋漓尽致,万般传神了。

和我同行的五个同志中,只有一个是在黄河边长大的。人家让他讲一讲黄河的故事,他讲不出,只是愤愤地说:“这可是条害死人的河。我的爷爷、奶奶,还有一个叔叔、一个姑姑都死在河里一一是秋天,发大水,没人管,木板船被大浪撞翻了”可见,黄河发怒还是相当厉害的!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我们来到了距对岸敌人只有五六百米的河边。在我们周围,零零散散的有几位老乡,那时季节还早,不知他们在做什么,但他们很自然地掩护了我们。我们在空旷的田野里做着耕翻土地的动作,极日望去,只见敌人在河对岸的山顶、山腰、山脚和近处的村子路边,都构筑了堡垒、工事,隔不多远就有一个了望哨。但在蜿蜒无际的黄河防线上,仍显得稀稀拉拉,比较零散。敌人的士兵,大部分倒背着枪,弓着腰在河边走一趟便躲到背风处吸烟、打瞌睡去了,有的哨兵偶然朝我们这边看看,举着枪挥动几下,好象要我们走开。我们学着老乡的样子,向他们招招手,指指地,告诉他们我们是干农活的,他们也就再也不管了我想,这些人到死也不会想到在他们的对面,有一个红军的副师长和五位侦察员。

我让侦察班长小周把观察到的情况—地形、道路、哨兵活动规律和能够看得见的火力配置,画成草图。小周确实有办法,他一会儿装作解大便,蹲在地上画;一会儿指手划脚,装作要向敌哨兵说明什么,尽量靠前观察核对,真可以说既大胆又心细其他几位侦察员则尽力和他配合。应该说,小周是这次侦察的具体执行者,而我,想得更多的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全师部队如何渡河,渡河后又如何展开。

冬天,大阳落山早,小周把草图画好,走到我跟前说:“副师长,全部搞好了,我们走吧”

我点了点头,示意大家拉开距离往回走。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天完全黑了下来。趟刮越猛的面北风,夹杂着米粒大小的沙土向我们袭来。白天只管侦察,大家都没顾得上吃饭,如今干粮冻得像石头,啃也啃不动更糟糕的是大太黑,虽然有指北针,来时的那条路,我们却分辨不清了。荒郊野地,连个村子也难见怎么办呢?战士们问我,我说:“往前走,找个村子住一晚上.”我相信,在根据地内,只要找到人家,哪怕只有一户呢,战士们就不会挨饿受冻。又走了好长一段路,发现前面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大家高兴地叫起来:“看,是个村子!‘’

一进村,我们先找到了村长。这是个“厚棉裤、大棉袄、羊肚子毛巾满头绕”的陕北老农听我们说明来意,他便说:“今晌天冷得出奇,红军同志那哒也不要去,就住俺们村,包在俺老汉身上!‘’说完,要把我们几个人分别送到几户老乡家去住,而且把我单独安排在一位老乡家。小周一听有点急,走到我身旁刚要开口,我止住他,说:“我们分头去睡,明天天亮集合”小周还紧紧地跟着我。我知道他记着陈赓同志的话,为我的安全担心,但住在群众家里有什么不安全的呢,我专门对他说:“小周,你今天最累,更要好好休息“,小周勉强地点点头,直瞅着村长把我送进一户老乡家。

我到的这一家有一间半土房。村长进屋点上灯我才看清,外半间是做饭的,盘着锅灶,里间有座大炕。灯小,昏暗得很,只见五十多岁的一男一女,披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下炕来,听村长说明情况,一把拉住我说:“啊唷,红军兄弟,看把你冻的,快、快上炕,上炕!见他们这热乎乎的劲头,我真想立即上炕。可在昏暗的灯影里突然发现炕当中还有位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哩!我犹豫了。要知道,我当时是个还不满二十六的小伙子呢!姑娘的父亲见我迟迟疑疑的样子,笑了:“咳!咱这哒老刘(指刘志丹同志)的队伍来过,不封建,你上炕,快上炕!”那姑娘冲着我边笑边移到炕角上。老大爷帮我脱掉被泥雪冻住的鞋子,叫老伴去烤,又从两条破棉被中拽过一条给我盖上,说:“你先歇着,俺们去去就来。”

老大爷一走,那姑娘头也不抬地问我:“红军要不要女兵?”我说:那‘要呀,你...........”话没说完,老大爷端来一个盛满热水的泥瓦盆,让我烫脚。不一会儿老大娘端来一大碗荞麦面和高粱面做成的饸饹,要我快吃,这饸饹清汤淡水,没有一点点油星,但此时此刻却真是香气扑鼻。老大娘有些歉意地说:“春头上,没有啥好吃的东西,你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面对根据地亲人赤诚的心,我纵有千言万语又从哪里说起呢!

我正吃着饭,小周来了他不便直接称呼我,只是问:“你这里怎么样?”我抬指被子,指指饭碗,说:“这不是很好吗?你们呢?”小周说了声:“都一样,很好!”才放心地走了。两位老人看着我吃完饭,说:“俺家就这么一铺炕,今夜咱们就睡在一起吧,反正是一家人嘛!”

我问:“这地方敌人来吗?”

那姑娘抢着答:“白天有时候摇船过来抢东西,夜晚不敢来。‘’

过了好大一会,两位老人和姑娘大概觉得我睡着了,便谈起话来:

“唉”这是老大娘的声,“听这红军的口音,不是咱这哒人,他的爷(爹)娘不不知道怎么挂念着他呢!”

老大爷说:“没听人说,当红军就不能顾家他们讲究的是顾大家,大家就是咱们穷人!”

“人家是来打日本鬼子的!”这是姑娘在讲话看来她比两位老人知道的事情要多些。

“打日本鬼子还不是为咱穷人吗?就你是个‘百事通””老天爷冲着自己的女儿不服气地说。

姑娘不生父亲的气,转而说:“你们先睡,我去那几家看看,再看看村里有什么动静没有。”

我听见姑娘下炕,穿鞋,脚步声慢慢消失,想制止,却没有动弹,因为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姑娘走了,两位老人仍在谈话我真想再听听,但由于太累,不一会便睡着了。这一夜睡得特别香甜,特别解乏。

太阳出来了我怀着感激和依依难舍的心情,告别了这一家老少三口。

五十多年过去了,那一家人的姓名、住址,全都记不起来了,但他们那可敬可亲的音容笑貌却依然历历在目我甚至想,当时如果那位姑娘再勇敢些,或者我的年岁再大一些------我得承认,那时我还有些封建—也许我会把她领出来参加革命。我虽然当时没那么做,可后来,也许

她经过自己的努力,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成了党和人民的优秀干部。

在返回师部的途中,战士们和我一样,因受到乡亲们的款待,心情仍很激动。他们说:这里的老乡太好了,我们一定要多打胜仗,以实际行动报答他们!战士们的话,使我思绪万千,从上井冈山以来,遇到过多少这样的村庄,遇到过多少这样的乡亲啊!他们用物质,用精神,甚至用生命,支持我们,掩护我们,为了我们,他们什么都舍得,他们任劳任怨,竭尽全力,毫无顾忌。这是我们力量的源泉,胜利的保证啊.我对战士们说:“对根据地人民的深情厚意,我们要记住,要夺取东征胜利,用实际行动来酬谢乡亲们的一片心意啊!”

回到师部,我向陈赓等同志汇报大家听完了既高兴,又深受感动。陈赓同志后来又开玩笑说:“你应该把那个姑娘带来嘛!黄河边的青年,说不定会撑船呢!会唱信天游’也好嘛!‘山丹丹开花红艳艳’嘛!你这个家伙哟,封建,封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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