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逐渐笼罩大地。疲惫不堪的燕军士兵陆续到达参合陂，慕容宝下令在陂东的燔羊山南水边扎营，埋锅造饭，先吃饱再说。就在燕军忙着搭帐篷时，西北方的天空阴云密布，狂风大作，一团黑气弥漫在上空，天地间一片昏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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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次参合，忽有大风黑气，状若堤防，或高或下，临覆军上。”——《晋书•慕容垂载记》

如此异象令燕军将士更加惊惶不安，谋士靳安对慕容宝说：“今日西风甚急，此乃追兵将至之兆，请大将军加强戒备速速离开，此地不宜停留。”

慕容宝是个没有主见的人，听了这话再看看令人发憷的天气，下令大军马上拔营出发。这时候很多士兵还没吃到饭，锅里还在冒着热气，突然接到继续上路的通知，很多人都怒了。

军令不可违，在军官的逼迫下，士兵们草草收拾好踏上东去之路，一路上骂骂咧咧，怨声载道。就这样缓缓走了十几里，许多将士便下马倒头就睡，爷不走了。

看到这种情况，慕容宝头都大了，任凭军官们责打怒骂，士兵们就是不起来。无计可施的慕容宝只得妥协，下令就地扎营休息，等天亮再走。

此时拓跋珪的侦察兵也尾随而至，发现了燕军营地后，立即报告了拓跋珪。拓跋珪闻报当机立断命令各部以掎角之势合围燕军，在夜幕掩护下魏军悄无声息对睡梦中的燕军完成了合围。

严阵以待的魏军在山上蛰伏了一夜，一直等到天亮看到山下燕军大营里升起袅袅炊烟，看来慕容宝正在吃早餐。

天赐良机，成败在此一战！

拓跋珪下达了总攻令，等了一夜的魏军如猛虎下山一样冲向燕军营地。魏军居高临下，纵横冲杀，犹如滚滚洪流瞬间吞噬了燕军阵地，毫无防备的燕军士卒大惊失色，顿时大乱。在魏军的冲杀下，燕军很多人来不及上马就被砍倒，爬上马的士卒也纷纷坠马，掉进湖里淹死的不计其数。

慌乱之下，燕军士卒自相踩踏死伤者数万，慕容宝拦都拦不住，全线崩溃。

“有马者皆蹶倒冰上，自相镇压，死伤者万数。”——《魏书•慕容垂传》

眼看大势已去，慕容宝、慕容贺驎等人拼命突围而走，身边仅剩一千余人。生擒王公文武将官数千人以及慕容宝的“宠妻及宫人、器甲、辎重、军资杂财十余万计”，俘获的燕军士卒多达四万多人。

此战最终以拓跋珪大获全胜而落幕，这就是南北朝历史上著名的参合陂之战。此战也是拓跋珪的成名之战，一战奠定自己在北方的霸主地位。后燕在此战中损失八万精兵，元气大伤，信心十足的慕容垂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从此在和北魏的争霸中处处被动挨打，失去了主动权。

同时参合陂之战也是拓跋珪由防御转入进攻的转折点，此战后不久他便调集主力启动了对后燕的大规模远征，开启了自己逐鹿华北的征程。

参合陂之战对后燕和慕容垂的打击极其致命，后燕主力一多半都搭了进去，噩耗传回中山，家家流泪，户户痛哭，几乎每一家都有家人死在参合陂，这血海深仇慕容人算是记住了。

甚至到一千多年后，武侠大家金庸先生在他的小说《天龙八部》里，将姑苏慕容氏的宅院取名参合庄，其用意不言自明。

慕容垂是个非常要强的人，后燕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岂能善罢甘休，此仇不报他就不是慕容垂了。

拓跋珪此时已有逐鹿中原的野心，他从四万俘虏中挑选出精兵悍将为我所用，剩下的老弱残兵打算全部释放，争取后燕的民心。结果大臣王建①极力反对，他告诉拓跋珪这帮人如果放回去，必然生出祸患，不如杀掉。

拓跋珪召集大臣商议此事，他感叹道如果听从王建之言，只怕日后中原之人心寒，绝其向化之心，这有违吊民伐罪之大义。

尽管拓跋珪不赞同王建的主张，可惜群臣都支持王建，而王建又几次三番请求，拓跋珪最终只好妥协，四万多燕军俘虏被就地活埋坑杀。

不过，很快拓跋珪就后悔了，因为不幸被他言中了，这次暴行对后燕产生的震慑作用效果明显。一战丧失八万精兵，后燕遭到沉重打击，一蹶不振。老皇帝慕容垂如遭雷击，痛哭失声。

慕容垂愤怒了，他发誓要让拓跋珪付出血的代价。

盛乐王庭陷入了欢腾的海洋。

凯旋归来的拓跋珪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大会，远近各处的臣民蜂拥而至，都想一睹传奇英雄拓跋珪的风采。浩浩荡荡的队伍押着众多俘虏，堆积如山的战利品绵延十几里。

拓跋珪确信他找到感觉了，以前他还有些畏惧慕容垂，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有慕容宝在何愁后燕不亡，这就是坑爹专业户。他相信经此一战，再也没人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下一步就是消灭后燕，一步步推进他的统一大业。

时间在他这边，他不急，然而有人急了。

后燕都城，中山。

“陛下万万不可再兴刀兵，为保我大燕万世基业，恳请陛下三思！”群臣已经在宫门外跪了一天了，慕容垂再度出兵征讨北魏的想法一提出来，便遭到了朝臣集体反对。

参合陂之战，后燕损失数万精兵，元气大伤，国内人心沮丧，家家闻哭，户户戴孝。此时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收拾人心，整顿军备收缩防线，休养生息择机再战，而不是盲目的再兴刀兵轻率劳师远征，此乃兵家大忌。

面对举朝反对，慕容垂非常郁闷，而此时太子慕容宝等人又不断怂恿慕容垂报仇雪恨。

“当年若不是父皇伸出援手，他拓跋珪能有今天？吃水不忘挖井人呐，拓跋珪不但不感激报答父皇的大恩，反而恩将仇报，这参合陂之辱，父皇能忍，儿臣不能忍！请父皇准许儿臣再次讨伐拓跋珪，不灭此贼绝不回师。”

慕容宝的激将法勾起了慕容垂心底的隐痛，堂堂大燕皇帝被自己的晚辈如此羞辱，以后还怎么在北方混。

慕容垂越想越气，这人老了往往又固执又爱面子，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脑子一热拍案而起，决定亲自出马找拓跋珪玩命。

注释：

①王建：广宁西乐（今辽宁北镇）人，鲜卑贵族，昭成帝拓跋什翼犍母亲平文皇后侄孙。迎娶公主，拜为驸马都尉，曾出使后燕，参加征讨胡夏的战争。在参合陂之战中献策坑杀俘虏，给北魏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初封濮阳郡公，后改封镇定郡公，死后陪葬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