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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五年(1620)三月二十五日,努尔哈赤接到妃子德因泽(又称代音察)的告密,说他宠爱的大妃阿巴亥,与大贝勒代善有私情。随后,努尔哈赤以“私藏金银”的罪名休了阿巴亥。
一年后,努尔哈赤大度地“原谅”了阿巴亥,再次立为大妃。
六年后,努尔哈赤病逝,阿巴亥被迫殉葬,和努尔哈赤一同葬入了福陵。然而事情的演变却昭示着,在这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阿巴亥嫁给努尔哈赤的时候只有12岁,而当时的努尔哈赤已经是个43岁的“老头子”了,要说这对“老少恋”的开始,绝不可能是因为爱情。
阿巴亥的父亲,是乌拉部主满泰,而乌拉部是海西女真中实力最强的一个部族,同时也是努尔哈赤在统一女真路上最难缠的一个敌手。
万历二十四年(1596),满泰在一次意外事件中被杀,已经遭到努尔哈赤三年监禁的满泰之弟,布占泰被放回乌拉部,成为乌拉部新一任乌拉部主。
在三年的囚禁生涯中,布占泰并未像其他俘虏般受尽虐待,而是被努尔哈赤好吃好喝养在宫里,对此,布占泰是十分感激努尔哈赤的不杀之恩,但同时也感到了屈辱。
一部之主居然成为他人的阶下囚,还谈何脸面、做何首领?
所以布占泰在回到乌拉部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整饬部队,让自己强大起来,然而此时的乌拉部经过一场内乱,早已不同往昔,而努尔哈赤的军队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强大起来。
为了避免乌拉部被灭,布占泰采取了最原始的自保方式:联姻。
万历二十九年(1601),布占泰亲自把自己年仅12岁的侄女,乌拉那拉·阿巴亥,送到了努尔哈赤的床榻上,成为他众多妃子中的一员。
在《太祖高皇帝实录》中,对阿巴亥是这么描述的:饶丰姿,有机变。阿巴亥长得很美,但不是花瓶的那种美,而是自带聪颖、让人心动的美。
她的美貌、她的心性,加上她的家族背景,饶是已经拥有七位妾妃的努尔哈赤,也不得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不到两年的时间,努尔哈赤便把这个年纪尚小、入宫时间尚浅的小妃子册封为自己的大妃。
阿巴亥自己也很争气,先后为努尔哈赤生下三个儿子,分别是大儿阿济格、二儿多尔衮和幼儿多铎;同时作为大妃,阿巴亥还把后宫管理得井井有条,充分发挥了大妃的职责。
如此有能力又会生养的女子,也难怪她成为了努尔哈赤一生中最爱的女人。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宠爱,一场不可预见的阴谋正在发生。
历朝历代,后宫就是嫔妃们争宠斗艳的战场,有人享誉荣宠,自然有人饱受冷落。
天命五年(1620),努尔哈赤的寝宫大门被人推开,一个身影缓缓走了进来,对着正俯首批阅的努尔哈赤低声说:“汗王,大妃阿巴亥与大贝勒代善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告密者,是努尔哈赤一个不起眼的妃子,叫德因泽,她一生无儿无女,在此之前,她的名字在史书上并没有过多记载,唯一让她声名鹊起的正是这次的告密事件。
对于德因泽的说辞,《满文老档》中是这么记载的:
“大妃曾两次送饭给大贝勒,大贝勒都接受并且吃了,此外,大妃一天之内还数次派人到大贝勒府上,说有要事商讨,大妃自己也曾两三次深夜出宫,与大贝勒见面。”
如果说只是送饭,那么作为小妈关心关心自己的儿子,倒也正常,可文中还提到了“深夜会面”,这就完全超出了普通母子的感情范畴。
不难想象,听到此话的努尔哈赤是多么的愤怒,他下令彻查此事,得到的结果与德因泽所说完全一致,正当努尔哈赤还在思考怎么处置阿巴亥,此时又有人举报说她“私藏财物、笼络朝臣”。
对此,《满文老档》同样有详细的记录:
“大妃在阿济格阿哥家中柜子藏了三百匹绸缎,太祖派人去查,情况属实;同时大妃还给不少大臣妻子送去了精美绸缎,用来制作朝服;此外,大妃还背着汗王,私下把财物分发给村民,有笼络民心之意。”
证据确凿,百口莫辩,对于阿巴亥,努尔哈赤本欲杀之,奈何幼儿尚小,还需要母亲照顾,于是便以“私藏财物”之名休了阿巴亥,把母子四人赶到偏僻的小木屋中自力更生。
让人奇怪的是,此案中的另一位主人公,大贝勒代善,努尔哈赤并未对其做出任何处罚,代善还是一如既往地做他的贝勒爷,此事仅以阿巴亥一人惩罚得以结束。
可这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容忍自己的妃子跟自己的儿子背着自己搞暧昧吗?其实不然,甚至可以说,造成这一局面,完全是努尔哈赤咎由自取。
早期女真族有一条比较特殊的婚俗习惯,就是女子死了丈夫以后,可以跟丈夫的兄弟或者儿子再婚。这一风俗在咱们看来十分奇葩,但在女真族眼中,这样的事情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合情合理。
某一天,努尔哈赤感觉自己年纪渐长,有点力不从心,就找来代善,跟他说:“吾身殁后,大阿哥须善养诸幼子和大福晋。”说等他死后,大阿哥要照顾好他年幼的弟弟以及大福晋。
代善虽说是努尔哈赤的第二子,可当努尔哈赤以“败坏国家”之名处死自己的嫡长子褚英后,代善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大阿哥,而照顾弟弟以及小妈的责任自然也落到他肩上。
努尔哈赤和阿巴亥相差了31岁,努尔哈赤已是暮年,可阿巴亥正值花样年华,在听闻自己老公这般说辞后,自然而然要为自己的后半生提前作打算,这“打算”就是要讨好大阿哥代善。
事实上,阿巴亥这“打算”不仅打到了代善身上,同时也打到了皇太极身上,只不过她送去的饭菜代善吃了,皇太极没吃,所以代善才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如此说来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努尔哈赤在明知代善和阿巴亥有不寻常关系的时候,只以“私藏金银”的罪名休了阿巴亥,却对代善不予追究?除了家丑不宜外传,最重要的一点是,这是他自己种下的因。
可此事对代善真的没有影响吗?
代善作为“四大贝勒”之首,同时还是继兄长褚英死后被父汗努尔哈赤钦点的接班人,在《清史稿》中“太祖嘉代善勇敢克敌,赐号古英巴图鲁”,代善不仅战功显赫,同时还拥有两旗军队,是努尔哈赤众多儿子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然而就在告密事件发生的同一年,努尔哈赤废除了代善的太子之位。
史籍记载,代善是因为虐待前妻子女,被人告到努尔哈赤那儿,努尔哈赤对此表示愤怒,认为代善不是一个忠孝之人,于是废了他的嗣位。
可就在几个月前,代善刚被人举报与小妈阿巴亥有染,阿巴亥接受了惩罚,代善却能够全身而退,种种巧合不得不让人深思。
天命十一年(1626),努尔哈赤病逝,临终前曾命人把只休妻一年的大妃阿巴亥带过来,见他最后一面。
两人之间说了什么,史书没有记载,让人奇怪的是,几天后以皇太极为首的一众贝勒闯进了阿巴亥的寝宫,以“先帝遗言”为名,强迫阿巴亥为太祖努尔哈赤殉葬。
此时的阿巴亥不过37岁,正是盛年,而她的三个儿子,也只有阿济格成年了,面对幼子以及对生命的向往,阿巴亥渴望出现转机,然而诸王不予退让,被逼无奈的阿巴亥终在八月十二日自缢而亡。
如果说阿巴亥的死让人充满了疑惑,那么接下来代善的举动则令人费解。
努尔哈赤在生前并没有留下遗嘱,指定由谁继承大统,至少明面上是没有的,所以当时后金采取了推荐制,由各贝勒内部举荐,谁的支持者多,谁就继承汗位。
其中,“四大贝勒”之首的代善、皇太极以及阿巴亥的长子阿济格都是有力的候选人,尤其是代善,虽说是“废太子”,但努尔哈赤从未限制他参与朝政,代善手下还有一众得力干将,可以说是三人中实力最强的,也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选。
让人不解的是,代善自己居然放弃了这竞选席位,改拥立八弟皇太极登基。
皇太极即位后,立马把生母叶赫那拉氏追封为皇后,然而同为大妃的阿巴亥,却没有享受到任何追封尊号。
后来顺治继位,实际掌权人多尔衮把自己的母亲追封为皇后,却仅仅过去半年的时间,阿巴亥的皇后谥号就被顺治帝废了,甚至连牌位也从太庙里撤了出来。
细看这一整个事件,背后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动它的发展。
从告密事件,到阿巴亥被逼殉葬,再到代善拥立皇太极,虽说当中牵扯的有三人,但真正获利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太极。
事实上,早在发生告密事件的时候,已经有人提出这幕后主使正是皇太极。按理说,小妈给儿子送点吃食是出于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关心,就算儿子接受并吃了,都很正常,可皇太极却“心思深沉,受而未食”,以至于告密事件跟他毫无关系。
在《太祖高皇帝实录》中记载,阿巴亥是因为过于有心计,才被努尔哈赤下令殉葬的,然而在史籍《春坡堂日月录》中,却有另一番说辞。
据《春坡堂日月录》写到,努尔哈赤临终前曾指定幼子多尔衮继位,代善辅佐,这也是为什么努尔哈赤会在临死前要见阿巴亥的原因,只可惜此事被皇太极识破,他先发制人,逼迫阿巴亥殉葬,后又得以牵制代善,让他站在自己这边,才得以继承大统。
然而这种说法在史学界并未得到认可,对于皇太极继位,学者们普遍认为,这是他靠自己的实力得来的。
纵观全局,无论事出何因,阿巴亥都是这场斗争中的牺牲品,从被迫殉葬,到死后牌位迁出太庙,无不昭示着这个女人悲惨的命运。
即使她大半辈子都是在努尔哈赤的宠爱中度过的,却以如此凄惨的结局结束了一生,这何尝不是历代后宫女人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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