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后,曹操挥师关中,在南线战场所给予孙刘联盟的压力减小。
【资料图】
终于缓了一口气之后,孙刘联盟的内部矛盾却又逐渐浮出水面,刘备用长沙、桂阳换取南郡,孙、刘两家以湘水为界,分割荆州。
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一方面是关羽北伐势如破竹,而孙权受挫合肥,另一方面则是极力倡导孙刘联盟的鲁肃已经去世,因而接任的吕蒙选择了背刺盟友,孙刘联盟破裂。
魏黄初二年、蜀汉章武元年(公元221年),刘备称帝之后,便准备倾尽全力讨伐孙权,既是复仇,也为重夺荆州。
夷陵之战,刘备梭哈了一把,输了个精光。
事实上,刘备输得并不冤,因为他不仅犯了三个致命错误,还遇上了一个能将两栖登陆作战玩得飞起的陆逊,最终只能靠着诸葛亮骂骂咧咧地收拾残局。
刘备的第一个错误,是时机
刘备发动夷陵之战的时机,并非是一个正确选择。
刘备在四月称帝,五月就想伐吴雪恨,这样的时间节点实在是过于紧迫。
从实际情况出发,摆在刘备面前的首要问题,应该是国之内政,以稳定民心、发展经济为主,故而包括诸葛亮、赵云在内的一众朝臣,都极力劝阻他不可东征。
孰料,刘备不仅不听群臣忠谏,甚至还囚禁了秦宓等部分反对东征的官员。
刘备一意孤行,令张飞率军自阆中出而相会于江州,可张飞又于出征前夕遇害。
如此变故对于刚刚建立的蜀汉政权来说,无疑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荆州刚折了军方头号人物,又损失了实际上的军方二号人物,将士的士气遭到沉重打击,这仗还能打么?
然而,此时的刘备不但没有冷静下来,反倒是不顾一切,仍坚持于七月御驾东征。
《孙子兵法》有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
这句话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不管是君主还是将帅,都不应该意气用事,不应该在气头上盲目发动战争。
秦宓反对伐吴,刘备就将他丢进大牢。
赵云反对伐吴,刘备就不让他随征。
由此可见,此时的刘备已经完全被东征的事情冲昏了头脑,丧失了理智。
事实上,就连曹魏的许多文臣武将,也都不敢相信刘备会真的伐吴。
得知刘备即将东征,曹丕还曾召集群臣讨论。
曹魏的群臣们都说:“蜀小国耳,名将唯(关)羽,羽死军破,国内忧惧,无缘复出。”
他们也都觉得,刘备声称伐吴,兴许只是放了个巨型烟雾弹罢了。
相信刘备真敢这么干的,就只有侍中刘晔,他如此说道:“蜀虽狭弱,而刘备之谋,欲以威武自强,势必用众以示其有余。且关羽与备义为君臣,恩犹父子,羽死,不能为兴军报敌,于始终之分不足。”
刘晔的这一番分析,或许也是真正地猜透了刘备的心理:一方面是“欲以威武自强”,想要通过一场伐吴战争来表明自己够牛,借之以立威;一方面是给关羽报仇,以成全二人之间的义气。
诸葛亮不敢强力谏阻,原因或许也在于此,非要拦着他不让东征,那就是不让他立威,不让他成全义气。
这样的责任,诸葛亮担当得起么?看到秦宓的下场了么?那就干脆不作过多的明确表态了。
但不管怎么说,刘备在这样的时间点伐吴,的确不是正确选择。
从天下大势来看,孙、刘两家只有联合起来,才会拥有与曹魏抗衡的可能,如果是两家互殴,那无异于是方便曹魏摘桃。
从蜀汉政权来看,刘备刚刚称帝三个月就大兴兵戈,这将会很大程度动摇到军心民心,甚至是动摇到国本根基。
冷静了再想,想好了再做决定,比什么都重要。
刘备的第二个错误,是决策
从地理来说,成都至夷陵(今湖北宜昌)多是崇山峻岭,极不利于行军。
虽是有着长江顺流而下的便利,但在奔腾的江面上,又是易进难退。
刘备亲率4万大军东征时,先遣吴班、冯习等将攻破吴军巫县(今重庆巫山),继而占领秭归(今属湖北),取得了开门红。
一路之上,刘备得到五溪蛮夷首领沙摩柯的助战,兵力增至5万余人,并迅速进兵至夷陵西界,与率兵到此的陆逊对峙。
此时,黄权甘做前锋先行试探吴军斤两,他向刘备建议道:“吴人悍战,又水军顺流,进易退难,臣请为先驱以尝寇,陛下宜为后镇。”
事实上,黄权的这个建议极为稳健。
一是因为蜀军顺流,不好控制,未明敌情之前不可冒进。
二是因为皇帝太过靠前风险极大,到后方呆着要安全些。
刘备不仅不听,反而大发雷霆,他认为黄权这是在干涉他的指挥方略,故而将黄权从前军调离,改任镇北将军,驻守当阳都督江北诸军。
黄权走后,刘备“自秭归率诸将进军,缘山截岭”,驻扎于夷陵猇亭一带。
之后便是长达半年的相持,刘备决意速战,陆逊坚守不出,故而蜀军士气开始逐渐下降。
到了酷暑时分,刘备将水军也移到陆地之上,在深山中安营扎寨,打算等到秋后天气凉爽了再发起进攻。
而这,就给陆逊提供了绝佳的反击机会。
事实上,当得知刘备以树栅连营700余里的时候,远在洛阳的曹丕就跟满朝文武说道:“备不晓兵,岂有七百里营可以拒敌乎!”
蜀军远离后方,屯兵于吴国境内的山道上,后勤无法保障,加之百里连营分散了兵力,这本就是兵家大忌。
刘备如此决策,终于被陆逊搞了个“火烧连营七百里”,损兵上万人,冯习、张南、沙摩柯、傅肜、程畿等将领战死于阵,杜路、刘宁等将领投降东吴,黄权被迫投魏。
兵败如山倒,刘备虽是及时集结了中军与部分前军,在涿乡(今湖北宜昌西)与陆逊主力展开决战,却始终没能扭转形势,只能一路西撤,退至夷陵西北的马鞍山一带。
陆逊穷追不舍,命人四面围山猛攻不止,幸亏此时跟在刘备身边的都是中军精锐,以战死上万人的代价,终于为刘备赢得了突围时机。
刘备连夜跑路,又烧毁了大量铠甲,弃于当道抵挡追兵,这才堪堪逃回秭归,再舍弃了所有船只,通过陆路退往白帝城。
此一役,蜀军几乎全军覆没,幸得赵云及时率兵来援,使得陆逊丧失了再攻白帝城的绝佳良机。
此后,刘备一病不起,于次年三月托孤诸葛亮,四月驾崩于白帝城。
决策上的错误,让刘备赔掉了蜀国之根基,全军精锐损失殆尽。
刘备戎马半生,以他的军事才能来说,实不该有这样的战场错误决策,或者也可以说,依旧是盲目伐吴的决定蒙蔽了他的双眼与心智,仍是那一句话:“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仇恨,让他丧失了理智思考的耐心。
刘备的第三个错误,是战术
当然,这与他的第二点错误也有重合之处,决策的失误亦属战术错误。
而刘备在战术上的最大错误,就是弃舟登陆。
虽是易进难退,但既已决定东征,就该利用身处上游的巨大优势,5万大军水陆并进、穷追猛打。
事实上,刘备的这一战术错误,在陆逊给孙权的上疏中也有体现。
陆逊向孙权道:“臣初嫌之水路俱进,今反舍船就步,处处结营......伏愿至尊(孙权)高枕不以为念也。”
对于倾巢而出的蜀军,陆逊说不忧心是假的,他最怕的就是刘备采取水陆并进的方式。
以上游攻打下游,本身就有着巨大的地形优势,如果刘备再能借助水势之力,就足以让陆逊吃不了兜着走。
后世的唐朝名将李靖,亦是在长江之中,亦是上游攻下游,短短时间之内,就将萧铣号称“四十万”的大军直接打趴。
刘备弃舟登陆,选择了与以逸待劳的陆逊长久对峙,这是夷陵之战的最大战术错误。
当然,这其中或许也有着客观原因,大概是因为蜀军缺乏水上作战的基础与经验。
在关羽没死之前,他手底是有荆州水军,也很具备水上作战能力,然而这批水军在吕蒙偷袭荆州的时候就已损失殆尽,而刘备所带出来的益州兵,想必是无法在水上占到东吴水军的便宜。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刘备这样的战术安排,也可算是一种无奈之举吧。
然而,通过《黄权传》的记载,我们不难发现这么一句话:“以权为镇北将军,督江北军以防魏师,先主自在江南。”
刘备的主攻方向,实际上是在江南,他的目的显然是要占领宜都、公安等据点,而后联同江北的黄权,共同夹击江陵。
而从刘备大军所驻扎的江南猇亭一带,至夷陵城约有百里之遥,弃舟登陆也就意味着,这一段遥远的沿江地带,蜀军阵地是没有水军进行侧翼保护的。
如此,刘备的江南驻军,就将面临着极大风险:陆逊以东吴的强大水军进行后排切入,将东吴陆军迅速地运抵刘备驻军后方,快速登陆作战,从而形成对蜀军的前后夹击。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陆逊在“火烧连营七百里”的同时,秀出了一手两栖登陆作战。
陆逊两栖登陆,给予刘备致命一击
正史不同于演义,夷陵之战中的蜀军浩浩荡荡号称“七十万”,这是不存在的。
根据诸多史书记载与相互印证,刘备伐吴的部队加上沙摩柯等蛮夷首领的兵力,也就是5万余人,对阵陆逊手底的5万余人,而这其中并未算上东吴的后援兵力。
双方的兵力,事实上没有数量上的悬殊差距,其中的关键只是在于,刘备的兵力由于连营的缘故极为分散。
陆逊在进行大规模进攻之前,曾试探性地进攻了其中的一营蜀军,失利而归,然而陆逊却说道:“吾已晓破之之术。”
这一次佯攻,陆逊发现了蜀军营地是由木栅栏所围成的,便决定使用火攻,他令士兵带足茅草趁夜突袭,隔一营烧一营,使得火势迅速蔓延,蜀军因此阵脚大乱。
正如《黄权传》中所记载:“及吴将军陆逊乘流断围,南军败绩,先主引退。”陆逊又令吴军自水路出击,迅速封锁江面并深入敌后,将夷陵道死死扼住,切断了蜀军退路,这更使得蜀军损失惨重、物资尽毁。
在《朱然传》中也有这么一则记载:“然督五千人与陆逊并力拒备,然别攻破备前锋,断其后道,备遂破走。”
“乘流断围”,“断其后道”,陆逊一手漂亮的两栖登陆作战手法,已是跃然纸上。
事实上,在冷兵器时代,也只有断掉敌人退路,才有可能获取到击杀敌方诸多高级将领的大胜,而这也是陆逊给予刘备的最致命一击。
类似的战法,或许也可以用“仁川登陆”与之作为对比。
蜀国元气大伤,诸葛亮无奈收局
一场大战,一次豪赌,刘备的一手梭哈,输了个精光。
先有吕蒙背刺,后有夷陵之战,孙刘联盟已被破坏到无以复加,这对于诸葛亮的《隆中对》战略部署来说,无疑是一次沉重打击。
打也打了,干也干了,是时候好好静下心来想想未来了。
毕竟,陆逊刚刚撵着刘备到了白帝城,魏国大军就已迫不及待南下,想捡点现成便宜了。
夷陵之战过后,孙权曾派使者前往白帝城,向刘备求和。
事已至此,刘备只能允和,因为想要再干人家一场,也已经干不动了。
但这一次的允和,也只是停战罢了,并没有回到“联盟”这样的高度,一是因为蜀伐吴,吴已对蜀失去信心,二是因为吴已向魏称臣,蜀亦不屑于再修盟约。
刘备驾崩之后,诸葛亮受遗诏辅政,全面掌管军国大事,他不得不重新思索着“联吴抗曹”的大政方略。
章武三年(公元223年)十月,在刘备驾崩半年之后,诸葛亮以邓芝为中郎将,派遣他入吴修好。
邓芝向孙权痛陈利害,终于使得孙权下定决心与曹魏断绝关系,从此专心一致地与蜀国联合,每有一国与魏征战,另一国必摇旗呐喊、呼应支援。
得益于此,蜀国在诸葛亮的治理之下,得以安心发展,继而南征、北伐,吴国也在开发江南、处理山越的问题上颇为获益。
而这一场名垂千古的夷陵之战,也成为刘备人生中的最后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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