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帕米尔高原就是中国与中亚的分界岭。根据《山海经》记载，早在东周时期，此地被视作世界之巅，称为“不周山”。西汉武帝时期，张骞通西域后，汉人商队途径于此，见其山崖之上生长着大量野葱，便将其称为“葱岭”。从此这片雪域高原便成为连接中西商道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

失落千年的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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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宣帝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西域都护府设立，中原王朝力量首次延伸至帕米尔高原。到了唐朝玄宗时期（公元713年），为了扫平小勃律国，特在此地设置了葱岭守捉（边区驻军机构）。小勃律地处现今巴控克什米尔的吉尔吉特一带，被称为“唐之西门”，是吐蕃经葱岭进入西域的战略要地。747年，高仙芝率军出奇制胜，从塔什库尔干裂谷、瓦罕走廊穿过葱岭，一举平定小勃律，生擒其国王和王后。此战表明，鼎盛时期的唐王朝不仅控制了帕米尔高原，而且已深入克什米尔。

唐代葱岭守捉故址

安史之乱后，唐朝自顾不暇，逐渐丧失了对西域的控制，帕米尔高原更是鞭长莫及。之后五代十国大战乱，宋辽金三国更迭，连大一统的中原王朝都没有，至于西域，自然而然被人遗忘在角落里。虽然蒙古部落在成吉思汗的率领下，几乎席卷整个欧亚大陆，但是在中国人看来，蒙古帝国的“四大汗国”和元朝并不是同一个概念。到了明朝，也是一直无缘把这片广阔的土地纳入版图中。

于是在长达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中原王朝无法重现汉唐盛世的荣光，中断了对这片土地的有效管辖。因此自古以来，军队是否到过并控制住这片雪域高原，便成为衡量中原王朝国力强大与否的试金石。

乾隆酝酿收复汉唐故土

1759年，清朝平定大小和卓的战争已进行到第三个年头。虽然胜利还未到手，但一向好大喜功、喜欢别出心裁的乾隆，早在两年前就在给前线将领的诏书中，将这一大片领土命名为“新疆”，取“故土新归”之意。乾隆一向以天下共主自居，一直致力于重现汉唐荣光，他的胃口自然不会仅仅局限于天山南北，而是要借着追击大小和卓叛军的东风，继续往西，把“葱岭”这片汉唐故土囊括进大清的版图。

目标很宏伟，钱袋子却有点不给力了。加上之前平定准噶尔，大清在这场前后持续五年的战争中，已花费了近2.5亿两白银，兵民死亡数以十万计，代价不可谓不大。《孙子兵法》有云：“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虽然乾隆命好，继承了爷爷和父亲积攒下的庞大家底，但如果战事久拖不决，架不住这么拼命地花钱，迟早也会把国库掏空。

可是另一方面，随着清军进入葱岭，战线进一步拉长，补给也已到了极限，一旦继续追击无法速战速决，甚至战事不利，就要面临弹尽粮绝的险境。黑水营之战的教训，乾隆和兆惠都心知肚明，和卓叛军虽然一败再败，但狗急跳墙反咬一口的能力还是有的！而且之前明瑞根据向导的介绍，向乾隆汇报，在前往巴达克山的道路中，“有隘口数十里，仅容一骑，又隔大河，止一渡口”，就是说有几十里的道路异常狭窄，易守难攻。

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在是否继续追击的问题上，乾隆还是按捺住心理上的焦灼不安，难得地把决定权下放给前线将领，让他们根据实际情况自行裁处。

于是，乾隆一方面指示前方将领，大小和卓万一逃入巴达克山，能过去抓最好，如果难以攻取，则“撤兵回叶尔羌，喀什噶尔休息，次年再行进剿亦可”。

另一方面，下令坐镇后方统筹全局的主帅兆惠，传檄安集延等地严守各处隘口，拒绝接纳大小和卓。如果已进入，就地擒获后交给清军。

不过乾隆还是强调，只要有可能，最好还是能在年内抓获大小和卓。乾隆的潜台词是：追捕大小和卓，拖过今年就不太好办了，你们还是要继续努把力！

追击逃敌刻不容缓

帕米尔是古丝绸之路上最为艰险和神秘的一段。当地有一民谣：一二三雪封山，四五六雨淋头，七八九正好走，十冬腊月开头。所以您如果想要亲自领略帕米尔高原神秘美丽的自然风光，七八九三个月是不容错过的黄金季节！

同样对于1759年的清军来说，如果想在当年解决大小和卓叛乱，这三个月的时间是万万不容错过的。此时此刻，对于大清王朝来说，虽说后勤补给已经到了极限，继续往前追击困难重重，但清军上至主帅下至普通士兵，所以人都是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没有人想半途而废，把问题拖下去。

所以在是否继续追击的问题上，尽管一向乾纲独断的乾隆，难得地把决定权下放给前线将领 ，但是富德等人还是不敢怠慢，他们清楚地知道，一旦错过了这段黄金时间，帕米尔高原就将变得寸步难行。于是各路清军将领很快统一了认识，追击逃敌，刻不容缓！

到了七月初的时候，明瑞与富德、阿里衮的三支人马终于在帕米尔的喀喇乌苏成功会师。根据《平定准噶尔方略》记载，阿里衮、巴禄所率领的人马为三千余人，富德、阿桂所率领的人马具体数量，史料则没有记载，但估计三支人马的总兵力至少当在六千左右。这下，清军兵精粮足，士气大涨。

三路清军会合，追击更有把握，远在北京的乾隆得知后，稍稍松了一口气。当即下旨，令富德从三路清兵中，精挑细选四千人马，进行追击，并一再强调要重视向导所说的那几十里的隘口。同时也做好了两手准备，将负责后勤的舒赫德从后方基地阿克苏调往叶尔羌，预备当年万一不能擒获大小和卓，大军还得在回疆耗一年，那么统筹安排马匹粮草等诸项事宜，就需要转移到叶尔羌，以便就近补给。

会合后的清军，由富德统领，一路穷追不舍，在七月初七日发现了和卓叛军的踪迹，斥候探明相距清军只有五十多公里。富德立即下令全军于初八日“领兵牵马，星夜急行”——也就是牵着马步行，以保存马的体力。初九日一大早，终于在阿尔楚尔追上了敌军。

鏖战阿尔楚尔

阿尔楚尔，为帕米尔的八帕之一，所以也叫阿尔楚尔帕米尔。位置在今天的塔吉克斯坦的戈尔诺—巴达赫尚自治州中东部，北阿尔楚尔山脉南麓的阿尔楚尔河谷。这个地方，实际上就已经是广义的巴达克山（巴达赫尚）地区了。

阿尔楚尔河谷

叛军这边，很快也发现了追来的清军。大小和卓立即下令，让牲畜驮着辎重先行，然后选择了一个山口，埋伏在山谷两侧，以有利地形迎击清军。

而富德这边，则采用老战术，依然是将清军分为左中右三路：两翼清军率先登上两侧山脊，分别夺取左右两侧的制高点，而中军则在山下向山上放炮攻击。

战斗从早上八点左右打响，持续到中午十二点，和卓叛军渐渐露出疲态。富德反应敏锐，下令中军分出一部人马，分别协助两翼强攻。当下协同阿里衮、明瑞、巴禄、阿桂等将领，指挥清军持续向两翼冲击。在清军的强攻之下，叛军终于不支，放弃山口开始败退，清军则在后紧追不舍。

追出十五公里左右后，大小和卓的军队重新集结在一座山峰之上，再次阻击清军。原来大小和卓早就打好如意算盘，知道自己裹挟民众，又携带大量辎重，无论如何是跑不过步骑混合的清军，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寄希望于连绵起伏的山峰，以地形的优势和清军拼消耗。

富德下令，由明瑞、阿桂率领一队兵马，从正面攻夺山峰，瑚尔起及多名侍卫，率领一队兵马，绕上山峰的侧面，横向攻击。然而这一次，大小和卓方面打得很顽强，依托有利地形“以死拒守”。

阿尔楚尔之战画像局部

也就在双方这样消耗的时候，富德远远看到了敌人先行的辎重部队，就在前方不远。

前面说过，大小和卓是见到清军来追，急忙让牲畜驮着辎重先行，留下部队设防阻击。但是这个辎重部队，肯定是走不快，而现在清军已经突破了大小和卓在山口的设防，一口气追出来了十几公里，因此大小和卓的辎重部队，也就近在眼前了。

而大小和卓之所以在败退十几公里后，再次寻找了一座山峰阻击清军，很可能也是发现自己再不能跑了，再跑就超过辎重部队了。而辎重不光是粮草，还有搜刮而来的金银财宝，这可是日后东山再起的希望。之所以这次拼了老命“以死拒守”，自然也是为了掩护辎重部队。

看到了叛军的辎重部队，富德一下有了主意，当即带领一队兵马，佯装绕过敌军占据的山峰，去直接追击缓慢前行的辎重部队。这一下，负隅顽抗的叛军顿时军心大乱，纷纷放弃所占据的山峰，向后败逃。这边富德下令，阿里衮、巴禄带人追击，而大小和卓则在败退不远之后，重新收拢败兵，再次依托山峰建起了新的防线，死活都要保住部队的辎重。

阿尔楚尔之战画像全图

富德见阿里衮、巴禄受阻，增派达尔党阿、温布、由屯、伊柱等将领、侍卫，与阻击的敌军交战，同时令明瑞、鄂博什率队绕到山峰之后，两面夹攻，于是大小和卓再次败退。

接下来双方基本上就是重复上面的步骤，叛军不断地寻找山峰阻击清军，清军则轮番派出部队，以正面强攻辅以包抄后路的战术，迫使叛军不断后撤败逃。一直打到天色昏暗，伸手难辨五指，眼看山地不利夜战，富德下令收兵扎营。

这场战斗整整打了一天，据富德战报统计，清军共打死对方“千余人，生擒五十余人，夺纛六杆”，缴获枪炮数以千计以及被打伤的牛、马等牲畜不计其数。不过最大的收获，则是将敌军的数名大伯克击毙于阵前。

这其中，就包括小和卓霍集占的心腹干将阿卜都克勒木。此人曾在库车之战中给清军造成巨大麻烦，并导致前任统帅雅尔哈善人头落地。（详见拙作清军重兵围困库车日久，小和卓只带400多人突围，为何竟能成功？）故而令乾隆心心念念，在诏书中指名道姓，严令各级将领务必捉拿归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清军这边，则仅阵亡一名，“伤者不过十名”，阿尔楚尔之战以清军完胜告终。

此战清军面对不利地形，克服了诸多困难，基本是完虐和卓叛军，可谓战果辉煌，不过富德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乾隆说得很明白，抓不住大小和卓这两个首犯，尤其是抓不住小和卓霍集占这个罪魁祸首，平定回部就根本不算成功。

巴达克山在今天的位置

而现在再往前走，眼看就要进入巴达克山的地界了。当时巴达克山还未成为清朝藩属，虚实未明，面对同一宗教信仰的大小和卓，很可能会选择接纳。那么对于清军来说，如果交涉不成，就要做好打的准备。

但是远离本土作战，师老兵疲，能不打还是尽量不打的好。当务之急，还是要争取尽快追上和卓叛军，不让其遁入巴达克山，以免节外生枝。因此在阿尔楚尔之战结束后第二天，七月初十日一早，富德便命令全军立即启程，继续追赶大小和卓，最好能在其进入巴达克山境内之前，将其抓获。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如您觉得文章可读，烦请点赞收藏转发一下，不胜感谢！关注我不走丢，更多精彩等着您！上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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