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图：吴为山 《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扩建工程主题雕塑》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一则有关玄奘寺的新闻引发轩然大波。在这个位于中国南京的寺庙里，赫然供奉着一排侵华日军战犯的牌位。在曾经被日军残忍屠杀30万以上中国同胞的地方，有人竟然为日本战犯招魂。

我们发现，即使南京大屠杀和十四年抗日战争的血泪史，已经深刻地写入中国人的集体记忆之中，但我们仍然需要时刻提醒自己，这是不能遗忘、不允许遗忘的历史。历史需要敬畏、是非应该分明、战犯必须唾弃。对于极个别人悍然挑衅历史定论、挑战民族底线的行为，南京人民将坚决抵制、痛击逆流，以实际行动守护历史记忆、捍卫民族尊严、维护和平正义。

而被日军践踏过的土地和同胞岂止南京？1937年12月24日的寒冷冬天，建成89天的钱塘江大桥轰然断裂，杭州沦陷， “三天之内，三十万人以一场难以形容的溃败逃离了这座城市。快逃！快逃！不管往哪里逃，都要逃”！

这是当时身在杭州的美国人葛烈腾的记载，这位蕙兰中学的校长有“杭州的拉贝”之称，在日军占领杭州以后的残忍杀戮中，设法保护了数千名妇女儿童。

他在自己的回忆录《人间世》中详细地记录下了杭州被日军占领的苦难史，那时的杭州城充斥着恐惧，人们害怕面对饥饿，面对酷刑，面对敲诈，面对财产被没收，甚至害怕面对生活本身，无数饱经摧残的生命在闪耀之前就轻易地逝去了。

今天的我们应该重读这些沉重的文字，铭记这段惨痛而依然鲜活的历史。

《人间世》第十六章 · 占领

来源 | 浙江古籍出版社

在避难所里，除了我们面临的这些问题以外，外面的境况也让人非常焦虑和担忧。走到大街上，几乎每一次都会看到妇女们在仓皇逃离日本士兵的侵犯，很多地方都能看到妇女被日本士兵直接拖走。在杭城被日军占领的最初几周内，即使是年轻的成年男子，也是很不安全的。

日军占领下的杭州街道（1937—1938 年）

一天下午，我正在街道上走，两个小伙子从后面跟了上来，紧贴着我走。我不认识他们，以前也没见过他们。很明显，他们是想寻求保护。在那段时间，任何一个外国人都是中国人的保护伞。当我们三人往前走的时候，迎面过来一头小毛驴，小毛驴被一个日本兵用一根缰绳拖着，很不情愿地走着。这个小动物背上高高地堆满了掠夺来的物品，它艰难地驮着东西可怜地蹒跚前行，我们几乎看不到它的耳朵和腿。我向旁边两个中国小伙子示意看这滑稽又可怜的动物，我们相视一笑，没有出声，更没有露出鄙夷的表情。但是这个日本兵误解了我们的行为，以为我们在嘲笑他，马上从身上取下枪，对着这两个中国男子开枪，两个小伙子就这样在我身边被打死了。

在杭州被占领后的几个星期里，没有中国人能逃离被日本兵或其他日本人掠夺的厄运。红十字会里一个官员，叫明思德，有一天，他来看我，当时我们站在离他车子6 英尺远的地方，一个日本兵从另一边走过来，强迫明思德的司机把手伸出来，然后就明目张胆地抢走了司机的手表。一天，我让一些苦力帮忙把三箱很重的货物抬到铁路对面去。

他们看起来非常的辛苦和可怜，我给了三倍于以往的工钱，每人一元钱报酬。一个穿着平民衣服的日本人，看到我把钱递给他们，走上前来当着我的面，把钱从苦力手中直接抢走了。于是我让这些苦力上了我的车，把他们带到了1 英里远的地方，又给了他们每人一元。

然而，这个钱他们能拿多久，我就不知道了。

日本兵破门而入掠夺百姓(1937 年)

外国人没有被抢，但是日军想尽各种办法迫使我们交出贵重物品。好几次，日本兵坚持要我用质地上乘的爱尔近（Elgin）手表去换一些没用的日本股票。当我微笑地拒绝时，他们表现得很不友好。他们无数次地要借用我的什么“语言旋转放大器”，起初，我听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东西，我故意说，你们指的是我的喉结吗？这个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怎么能借给他们呢？后来当我发现，他们的意图其实是要想办法拿走我的留声机时，我当然更加不愿意了。

我们经常被请求去营救一些不幸的人，其中一位先生就从地下室救出了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因为日本兵就坐在地下室上方的房间里，这个女孩就在里面整整躲了两天。当时，正是天寒地冻的时节，女孩身上的衣服被冻住了，以至于我们不得不用剪刀剪开衣服，才能把它取下来。石油公司的一个苦力因抗议日军对他妻子的强暴而被杀害，他的妻子因抵抗而被刺刀刺死了。许多受日军袭击的受害者都向我们寻求帮助。数百具尸体在城市中被发现，都是因暴力致死的。

红十字会组织希望能终止这种残暴的行为。但是要举行听证会几乎是不可能的。最后，红十字会的一个委员与日军的指挥官进行了对话。这个指挥官看起来是一个很诚恳的人。他非常认真地听完了报告和要求，但是他不是很确信自己是不是真正听懂了。借助英日对照字典，他特意查询了那些他不能理解的单词，以及指控日本士兵罪行的主要内容。当他终于弄明白意思的时候，一拍大腿放声大笑，问道：“你们这么忙的人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这样的小事上呢？”这是否代表了普通日本人对女性的态度，我不知道。但很显然，这是日本军队的态度。在他们眼里，对于那些忙碌的人来说，这些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我们发现，在大街上谁也逃脱不了被迫服劳役的命运，被迫带上日军行李长途跋涉。不管你真是一个苦力，还是一个平时不习惯于扛重物的教师，当一堆货物放到你背上时，你就得负重前进，如果你做不到，那么等待你的只有刺刀！城里另一个街区的妇女告诉我，有一百四十五个男人从她们街区被带走，但最后只有四十个回来了。其余的人，不是死在被迫服劳役的长达100 英里的路上，就是在到达终点时被杀害了。

一个军官经常把两条凶恶的警犬带到街上，让它们扑向行人以此取乐。一天，他来到一家商店，询问一样货品的价格，他认为店主要价太高了，于是就指使他的狗扑向店主。一个外国人带着店主去了医院，这个店主必须住院一个月，才能让伤口复原。在向日本宪兵抗议后，这个军官只是被调走了而已。

成千上万的人因为日军的迫害，被活活地折磨致死。

因为战乱，曾经的富人区显得非常荒凉（1943 年）

那些富有的人因通货膨胀被毁了，那些一直以来并不富有的中产家庭连同那些一贫如洗的穷人，则都成了日本人的奴隶。中国人只能在日本人手下谋得营生，做做店员或者苦力。少数几个身居高位的中国人其实是日本人的傀儡，没有任何权利。日本人用战时临时货币支付给中国人，特别随意，因为印制一张一百元的钞票和一张一元的钞票一样容易。一开始印制军事货币时还是有编号的，算是作为记录发行数额的一个标识。后来的货币印刷就没有任何编号了。那些不能或不愿为日本兵工作的人就会挨饿。

几个世纪以来，每个受佛教影响的东方城市，都有流浪狗出没，因为佛教徒不会杀生。即使是最虔诚卑微的乞丐，翻遍衣袖及口袋依然找不到一丁点儿食物而饥饿难耐时，也不会想到要杀死身边的流浪小动物，而仅仅是把它们赶到一边去，尽量地避开它们。这些年来，在日本人占领之前，这些狗一直在杭州繁殖。说日本人从来没有为中国人做过有益的事情，显然是不公正的。因为大面积饥饿的存在，杭城的老百姓被迫吃光了几乎所有的流浪狗和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