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本纪》节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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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

项羽1已杀卿子冠军2，威震楚国3，名闻诸侯。乃遣当阳君4、蒲将军5将6卒二万渡河7，救巨鹿8。

【注释】

1 项羽：项氏，名籍，字羽，楚国下相（今江苏宿迁）人，楚国名将项燕之孙，勇猛神武。项羽早年追随叔父项梁起兵反秦，项梁战死后，项羽指挥军队大破秦军，焚毁秦宫，定都彭城，自称西楚霸王。此后长期与刘邦及其盟友交战，争夺天下。最终项羽兵败自杀，刘邦取得天下，建立汉朝。

2 卿子冠军：卿子是当时对男子的尊称，冠军指诸军之首。卿子冠军是宋义的尊号。宋义是文官出身，却能够成为上将军，号令诸多将士，因此被成为“卿子冠军”。宋义，原楚国令尹。秦朝末年各路义军起兵反秦，宋义借机投奔义帝熊心。项梁战死后不久，义帝熊心收编了项羽等人的军队，任命宋义为上将军，项羽为次将，命令宋义、项羽带病救援友军。出发后不久，宋义畏惧秦军，不敢前进。项羽劝说宋义，宋义不听，只是在军中饮酒作乐。项羽见兵卒状况日益艰难，而宋义又不听忠告，于是杀了宋义，夺取兵权。

3 楚国：这里是义军建立的楚政权。陈胜、吴广死后，项梁采用范增的意见，立楚怀王的孙子熊心为王，对外仍称楚国。

4 当阳君：本名英布，六县（今安徽六安）人，因受过黥（qíng）刑（脸上刺字并涂墨之刑），又称黥布。陈胜、吴广起义后，英布投靠义军。陈胜被消灭后，英布带领自己的部下投靠项梁。项梁拥立熊心为楚王，自称武信君，封英布为当阳君。项梁死后，英布追随项羽屡立战功，后被项羽封为九江王。楚汉战争开始后，英布背叛项羽，投靠刘邦，被刘邦封为淮南王。西汉初年，英布发动叛乱，失败被杀。

5 蒲将军：秦末反秦义军中的一名将领，陈胜死后与英布一同投靠项梁。

6 将（jiàng）：统领，率领。

7 河：河的本义就是黄河，因此古时的“河”一般说的都是黄河，有时也用来指黄河的支流。有学者称这里的“河”指的就是当时属黄河支流的漳河。

8 巨鹿：地名，在今河北省境内。秦时设巨鹿郡，郡治在巨鹿县巨鹿城。

战少利1，陈馀2复3请兵。项羽乃悉4引兵渡河，皆沉船，破釜甑5，烧庐舍6，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无一还心。于是至则围王离7，与秦军遇，九战，绝其甬道8，大破之，杀苏角9，虏王离。

【注释】

1 少利：稍稍有些胜利，取得了一些胜利。

2 陈馀：也写作陈余，魏国大梁（今河南开封）人，陈胜、吴广起义后，投奔义军，追随赵王武臣。武臣被杀后，陈馀与张耳拥立赵歇为赵王。在与秦军交战过程中，张耳、赵歇被秦军包围，陈馀不敌秦军，未能将张耳、赵歇解救出来，因此被张耳怀恨在心。项羽击败秦军后，陈馀交出兵权，与张耳绝交。秦灭后，项羽封张耳为王，封赵歇为代王，封陈馀为侯。陈馀心中不满，于是在楚汉争霸时，陈馀联合齐王击败张耳，再次立赵歇为王，自封为代王。战败的张耳投靠刘邦，联合韩信一起进攻陈馀，陈馀兵败被杀。

3 复：又，再。

4 悉：全。

5 釜甑（zèng）：都是古代的炊具。釜：锅；甑：蒸饭用的瓦罐之类。

6 庐舍：房屋，这里指帐篷。

7 王离：秦将王翦之孙、王贲（bēn）之子，秦末将领。在巨鹿之战中兵败被俘，之后可能被项羽杀死。

8 甬（yǒng）道：两旁有墙或其他障蔽物的驰道或通道。

9 苏角：秦末将领，原本是蒙恬的部将。

涉间1不降楚，自烧杀。当是时2，楚兵冠3诸侯。诸侯军救巨鹿下者十余壁4，莫敢纵兵5。及楚击秦，诸将皆从壁上观6。楚战士无不一以当十7。

【注释】

1 涉间：秦末将军，早年追随蒙恬、王离抗击匈奴。

2 当是时：就在这时。当：在；是：在。

3 冠（guàn）：超出，位居第一。

4 壁：军营。

5 纵兵：出兵，发兵。

6 从壁上观：即作壁上观。意思是诸侯将领都站在军营的营墙壁垒上旁观楚军与秦军交战。

7 一以当（dāng）十：以一当十，一个人抵挡十个人。当：用武力抵挡敌人。

楚兵呼声动天，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1。于是已破秦军，项羽召见诸侯将，入辕门2，无不膝行而前3，莫4敢仰视。项羽由是5始为诸侯上将军，诸侯皆属6焉。

【注释】

1 惴恐：恐惧。

2 辕门：统领军队的将帅的营门。

3 膝行而前：跪着用膝盖向前移动。形容敬畏到了极点。

4 莫：没有谁。

5 由是：从此。

6 属：归属，隶属。

项羽杀了卿子冠军宋义后，震动楚国，名声传遍诸侯。于是项羽派遣当阳君英布、蒲将军带领二万士卒过河，援救巨鹿。打了几场战斗，稍稍取得了一些胜利，陈馀再次请求援军。项羽就带领全军过河，上岸之后凿沉渡船，打破釜甑，烧毁帐篷，只带几天的粮食，用这向士卒表示只会拼死战斗，不会有人为了求生退回来的决心。于是一到地方就包围了王离，和秦军遭遇，进行了多场战斗，截断了秦军的甬道，大败秦军，杀死苏角，俘虏了王离。涉间不愿投降楚军，自杀烧死了。在这时，楚兵超越了其他诸侯的军队。诸侯的军队中来救援巨鹿的有十多座军营，但是没有谁敢出兵与秦军交战。等到楚兵进攻秦军，这些将军都站在军营四周的壁垒上观看。楚军战士无不是一个人抵挡十个人。楚兵的呼喊声震动天地，诸侯的军队没有哪个不是人人恐惧。击败秦军之后，项羽召见前来救援巨鹿的各路诸侯将军，他们进入辕门的时候，没有谁不是跪着用膝盖前进，没有谁敢抬头看项羽。项羽从此开始成了各路诸侯们的上将军，各路诸侯都归项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