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湖南跑进广西之后,李过和高一功清点了一下手下的人马以及盔甲、弓箭、火器等装备,人应该还不少,毕竟之后忠贞营分裂,刘希亮还能拉走两万多人,但是装备物资损耗非常大,高必正(一功)在进入广西之后对永历皇帝的使者说“自草坪之败,盔甲弓刀皆丧,仅存者亦已窳敝,乞权住岭外一年,就铁冶胶角,稍治器仗,方可为国家效死力!”
然而,虽然两广还没有沦陷,但也并非是风平浪静,南明军阀之间甚至于永历朝廷内部的斗争也是相当激烈。此时,割据广西的军阀有曹志建、陈邦博、徐彪等人。曹志建咱们之前介绍过很多次了,在这就不多说了。在这儿说一下陈邦博。
陈邦傅,字霖寰,浙江绍兴人,是个官宦子弟,崇祯年间以不正常的手段中了武科,后来到广西做了参将,此人人品相当低劣,但却总有机会升官发财,隆武元年,此人在总督丁魁楚以及靖江王麾下的杨国威部将焦涟的配合之下,成功袭杀叛将杨国威,活捉篡逆的靖江王朱亨嘉,就此坐大,最后居然成了割据一方的诸侯。当然啦,在明末,一方诸侯的标准那是太低了。陈邦傅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开始招募所谓的“义勇”,然而义勇首领们却纷纷强大起来,其中的徐彪居然打败了陈邦傅,一举攻占了南宁府城,陈邦傅兵屡次来夺城,都被徐彪打跑。除了陈部之外,翟式耜等人还占据着桂林。
这是广西的情况,广东情况更为复杂,因为广东在之前是李成栋的地盘,虽然说他本人在几个月前就在赣州城下淹死了,但是他的部将仍然割据广东,这些人包括杜永和、张月、杨大甫、马宝、董方策、李元胤、郝尚久、郭虎、叶承恩、罗成耀等人,这些人几乎占据着广东全境,同时也对广西明军形成威胁。
当忠贞营进入梧州时,突然遭到了广东方面的杨大甫、叶承恩、刘嗣宽的包围袭击,结果出人意料的是,这些从前的李成栋旧部战斗力居然如此低下,居然被忠贞营反杀,广东军队大败而逃,后来此事在永历朝廷的调节之下方才作罢,忠贞营并未进入广东,而是进入广西,接受了陈邦傅的邀请。陈邦傅为什么勾结李过呢,他主要是想借助忠贞营的兵力打掉徐彪,收回南宁府城。自己的地盘被自己的“义勇”给抢了,这样的“一方诸侯”也算是难得一见。
李过(又称李赤心)等人也算是有效率,二话不说调集兵力迅速攻杀徐彪,把南宁府城夺回,但是到这时候,南宁府城落到了忠贞营的手中,成了人家李过和高一功的地盘,陈邦傅还是啥都没得到,你说陈邦傅图啥呢?但是坏人之所以能成为坏人,那是有原因的,首先人做事一定要有目的。
陈邦傅勾结忠贞营从来都不只为了一个徐彪“忠贞营兵屯梧州,邦傅欲倚之蹂两广,并式耜、成栋军,逼胁朝廷。乃迎忠贞营屯浔南,拜李赤心母(李自成妻子高氏,为李过养母)为母,以舅事高必正,日夕怂恿赤心夺桂、平、肇、广,挟驾以号令诸将”看到了吗?小心思在这儿呢。
想把忠贞营当刀使,先干掉徐彪,然后忽悠李过进攻广东,劫持永历皇帝,夺取广东军阀的地盘,等到两方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陈邦傅就坐收渔利。
但是能在乱世混的,谁也不是傻子,李过那时当年跟着老叔李自成混过的,陈邦傅这点小心思还是瞒不过人家。陈邦傅天天煽动忠贞营进攻广东,最开始的时候,李过和高一功两个人也不愿意和陈邦傅一般见识,就是“啊,对对对”这样敷衍陈邦傅,到最后,李过终于烦了,直接告诉陈邦傅“陈兄劝我劫驾,是将终谓我为贼也?!”这句话说完之后,陈邦傅害怕了,所以其实可以想象一下,李过说这句话的语气可能是带有一种威胁的口吻,“陈兄劝我劫驾,是将终谓我为贼也”老兄你劝我劫持皇帝,你是不是还把我当贼呢?劫持皇帝那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天天把这个事挂在嘴边,我看你是不是想当反贼?
再深层一点就是“你陈邦傅再敢说这事儿,我就替朝廷灭了你!”陈邦傅于是“乃不敢复言”,因为他的兵力远远弱于忠贞营。高一功更是暴躁老哥,直接洗劫陈军的甲仗辎重,然后大声说“甥高枕居峒塞,何用此为!”外甥你天天高枕无忧,要这些甲仗辎重干什么用呢?陈邦傅别说武力驱逐忠贞营了,连个屁都不敢放。
所以从这里就可以看出,以李过高一功为首的大顺军余部,虽然保留了很多大顺军的旧传统,但是在整个的抗清斗争之中,这些人对于大明王朝的忠诚是要远远超过一些南明军阀的。
陈邦傅这种人其实也是乱世的特定产物,毕竟在极端的环境之下,这种人尤其是在明末这种局面之下就如同过江之鲫一般,上到将领,下到杀人放火的兵匪,都是一类人。但是陈邦傅他佬实在是过于猥琐,以至于把李成栋、郝尚久这种人都映衬得高大起来。后来,忠贞营离开广西,孔耿尚三王军再次南下,陈邦傅诱杀了曾经一起消灭朱亨嘉叛军的焦琏,以他的首级作为给孔有德的见面礼,孔有德也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就把陈邦傅留在了身边,也不给他兵权,甚至还“狎而畜之”。一直到1652年,李定国大军攻破桂林,把陈邦傅擒获,李定国把陈邦傅捆绑之后放入囚车之中押往贵阳,孙可望下令把陈邦傅处以剥皮极刑。
做人能做得如此猥琐,哪怕在明末,也算是独一份了。
陈邦傅的事,就说这么多。再说撤入广西的忠贞营,广西的气候那是相当湿热的,忠贞营将兵大多是北方人,在这种环境之下呆久了,很容易水土不服然后就得病,军心涣散,逃散者日众,连李过本人都得了病,最后居然病死了,终年50岁,其实虽然李过是李自成的侄子,但却比他大六岁,这大概是论辈分的缘故。实际上早在李过去世之前,就发生了刘希尧、刘芳亮的出走事件,这两个人出走时带走了大约5000名士兵,这两个人为什么出走,和杨大甫其实有很大关系,《永历实录》记载说“刘希尧、刘芳亮与赤心不协,率其军自梧州而北,转掠贺县、广宁、四会至宜章。所至剽杀,粤、楚间人尤苦之,呼为“白毛毡贼”。通粤将杨大甫,欲叛降清。朝廷执大甫诛之,希尧、芳亮进退失据。而彭嵩年、向文明屯郴南,阻其北降路,日渐溃散,清兵遽至,不及纳款,遂皆败死”这里必须要讲明一点,那就是所谓的“白毛毡贼”,这个外号和二刘手下的部队烧杀掠抢其实并没有太大关系,主要是因为他们依旧身着大顺军旧装,白色毡帽加上蓝箭衣,而且忠贞营的军纪在广西也是颇有改善,相比于在湖南时期。
按照王夫之的说法,二刘是勾结杨大甫准备率部降清,结果杨大甫不久就被李元胤诱杀,二刘先是遭到广东明军的围追堵截,随后又遭到清军的袭击,几乎全军覆没。按照《劫灰录》的记载“忠贞营之初入广西,李元胤恐为乱,请移杨大福(杨大甫)驻封川以防之。赤心等既西,大福邀其守后兵五千人而东,焚掠怀集、四会间,远近展骇。元胤请召大福入肇庆,缢杀之,乱始定”,再看《续明史纪事本末》记载“俄,刘芳亮、刘希尧皆与赤心隙,自以其众掠梧州、贺县、四会、广宁,至于宜章;人尤殛之,呼为白毡贼。诸将拒之,芳宇等无所止,遂赴孔有德降”当然二刘投降孔有德是扯淡,很简单,因为最后这俩人都死了。鲁可藻在《岭表纪年》中记载“大甫至梧州,收忠贞三千人,而气遂骄”其实以这些材料来说,我觉得其实并不能消除二刘主动分裂部队的可能,南明军队阻击忠贞营的军事行动以失败告终,所以不存在杨大甫袭击忠贞营导致二刘窜入广东,而刚入广西之时,南明军队在湖广新败,各军战意消沉,二刘对李过这个“大顺皇族”生出异心也不是不可能。
在湖南战败之后,堵胤锡再次和忠贞营失散,仅带领不到1000人撤入广西,但是到达龙虎关时突然遭到龙虎关守将曹志健的袭击,堵部明军几乎全军覆没,堵胤锡本人几乎被杀害,靠着义士何图复以及永历朝廷的调节,这才逃出生天。堵胤锡到达广西之后,准备继续组织北伐,此时,李过已经去世,忠贞营将领大多毫无战意,最后只有刘国昌愿意和堵胤锡一块儿出征,结果在当年(1649年)12月份,堵胤锡积劳成疾居然在路上病逝,刘国昌等人毫无办法,而且又遭到广东军阀的袭击,只能转战于广东山区,最后这些人大多在1654年归于李定国部。
到1650年,清军进攻两广,广东广西的疆土很快沦陷,忠贞营被迫离开广西,高一功在转移的路上遭到降清土司的袭击阵亡,部兵损失十分惨重,到1651年年底,这支残兵终于回到了夔东山区,从此之后一直到1664年茅麓山战役,除了在云贵危急之时进攻巫山以及重庆之外,这些原大顺军将领基本上没有进行太大的军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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