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谥议的发展史:从对先帝的盖棺定论,沦落为对新帝的溜须拍马
2022-04-09 09:39:42 来源: 腾讯网

谥号,指的是古代一些地位很高的人,如君主、大臣等去世后一段时间,按其生平事迹来选取几个文字进行评价,这些文字就是这个人的谥号。谥号作为一种评价制度,自西周时期成型,除秦朝时期取消,一直延续到清朝灭亡才被废除。

《白虎通·卷一》:谥者,行之迹也。

如果想了解一个古代名人的一生,往往可以从他的谥号入手,以其谥观其行。而谥号如何选定,则可以看出上谥者对于这个人的态度,放到皇帝的身上,这种讨论确定谥号的过程,就被称为谥议。

先秦时期:较为公允的谥号评定

先秦时期是谥号的诞生和发展时期,到西周末期,谥号的发展已经十分完善,出现了美谥、恶谥和平谥之分,美谥表赞扬,恶谥表贬损,平谥表惋惜,各有其用途,对君主起到了一定的监督作用。

不过谥号都是人定的,也必然被人的情感所影响,每个人对先君的观感并不一定相同,所以掌握议谥大权的人不同,先君能够得到的谥号可能完全不同,能够比较贴近现实就堪称公允了。

举个例子,楚穆王弑杀其父楚成王,本想给父亲上一个恶谥——“灵”,结果楚成王死不瞑目,本就得位不正的楚穆王不得不在舆论压力下给父亲上了一个美谥。

《左传·文公元年》:丁未,王缢。谥之曰:“灵”,不瞑;曰:“成”,乃瞑。

楚成王在位期间镇压夷越各族,大力开拓疆域,乃至于北上与齐桓公争霸,并在泓之战中击败宋襄公,一时间称雄中原。他的一生功业,足以获得一个美谥,却险些因为儿子的怨气而变成恶谥。

从这里可以看出,在上一任君主的谥号评定问题上,新任君主的话语权是很大的,随着专制主义的出现和发展,君主的权力越发强大,这种话语权也水涨船高。

到了战国后期,正常继承的君主已经很少给前任君主恶谥,即便是身死政变的君主,其谥号也常是恶谥和美谥并存,如赵武灵王,“武”是美谥,“灵”是恶谥。

即便如此,为了避免“子议父、臣议君”的情况出现,秦始皇毅然废除了谥号,不过秦朝太短暂,汉朝兴起后,再度使用起了谥号,并且更多地参考儒家的礼仪规范,对谥号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汉朝:完备的谥法制度

汉朝恢复谥号后,制定了比较严格的谥法制度,百官有爵为侯伯才给予谥号,天子的谥号还需要请谥于南郊,祭天而得,将谥号神圣化。

为了执行谥法制度,汉朝设立了专门管理王公列侯谥法的职官大鸿胪,负责给诸王、列侯赐谥,而皇帝、后妃的谥号,也多由礼官拟定,上呈给皇帝批准。

谥议作为议论皇帝谥号的过程,始于给刘邦定谥。

《史记·高祖本纪》载:群臣皆曰:“高祖起微细,拨乱世反之正,平定天下,为汉太祖,功最高。”上尊号为高皇帝。

汉朝同时恢复了庙号制度,庙号起源于商朝,跟祭祀有关,周朝并不沿用,到汉朝再次恢复,离商朝已经十分久远,所以汉朝的庙号制度可以说别具特色,并不完全遵从商朝的制度。

给刘邦定谥可以说开了谥议先河,但不知何故,汉朝从上到下都习惯于把刘邦的庙号和谥号合称,称之为高祖,而非单称庙号太祖。

原本的谥号选定多遵从《谥法》,以逝者生前行迹看符合《谥法》中的哪些谥号,然后拿出来议论。不过刘邦作为汉朝的建立者,群臣一致认为《谥法》中没有字眼能够描述他的功劳,就新创了一个“高”字,寓意刘邦功劳最高。

这似乎寓意着汉朝谥议的一个全新方向,即并不一定要完全遵从《谥法》。

由于汉朝年代久远,皇帝的谥议大多散佚,现存的仅有东汉章帝的谥议。

《全后汉文·卷44·章帝谥议》载:臣闻号者功之表,谥者行之迹,据德录功,各当其实。《孝经》曰:“天地明察,神明章矣。”《虞书》数尧之德曰:“平章百姓。”言天之常德也。《诗》曰:“雕琢其章,金玉其相。亹亹文王,纲纪四方。”又曰:“倬彼云双,为章于天。”喻文王圣德有金玉之质,犹云汉之在天也。举表折义,四方德附矣。《易》曰:“先天而天不违,后天而奉天时。”臣愚以为宜上尊号曰章。

在这段谥议中,礼官没有直接搬出《谥法》,而是引经据典,参考诸多古书,再依据汉章帝生前事迹,主张谥之为“章”,“章”作为谥字, 也不见于现存的《逸周书·谥法解》和《史记正义·谥法解》。

尽管如此,礼官的意见获得了掌权的窦太后(新皇帝年幼)的首肯,前任皇帝从此便成为了汉章帝。

由此可见,谥号的最终决定权始终在皇帝手中,从感情上讲,就不能要求人家儿子骂父亲。加上儒家思想成为正统思想,主张为君父讳恶,所以漫长的帝制时代中得到恶谥的皇帝少之又少,且其中大多是亡国之君和政变身死,唯一个正常逝世还得到恶谥的便是汉朝的汉灵帝,反而可以佐证一下汉朝谥议的严格。

魏晋南北朝:谥号的滥觞与混乱

汉朝灭亡后,除了西晋短暂的三十余年统一以外,天下陷入长期的割据混战,中原更是反复易手,短命政权多不胜数。

这些政权的建立者,有的是汉人,有的是胡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采用了中原的礼仪制度,于是他们的君主也就有了谥号和庙号。

谥议方面,魏晋南北朝多遵循《谥法》,从《谥法》中选取谥号,比如东晋简文帝,他的谥议是名臣谢安所作。

刘谦之《晋纪》载:安议曰:“谨按谥法:‘一德不懈曰简, 道德博闻曰文。’易简而天下之理得,观乎人文,化成天下,仪之景行,犹有彷佛。宜尊号曰太宗,谥曰简文。”

与之类似,著名的北魏孝文帝谥号也是选自《谥法》。

《魏书·元勰传》载:谨案谥法, 协时肇享曰孝,五宗安之曰孝,道德博闻曰文,经纬天地曰文,仰惟大行皇帝, 义实该之,宜上尊号为孝文皇帝。

北魏的谥号很有特色,为人熟知的皇帝都是双字谥号,如道武帝、太武帝等,可事实上北魏也存在很多单字的皇帝谥号,如北魏成帝拓跋毛。

拓跋毛是秦朝时期的人物,被北魏道武帝追尊为远祖,给了一个皇帝的身份,而道武帝可谓尊奉祖宗第一人,一口气追封21代28位先祖为皇帝,其中大多使用单字谥号。自拓跋珪以后的北魏皇帝使用双字谥号,或许有与追封先祖区别的意思。

至于南朝,较多地保留了对谥法的恪守,以单字谥号为主。唐朝成书的《艺文类聚·帝王部》节选了宋武帝、齐武帝、齐明帝、梁武帝等的谥议,文章只保留了宣扬皇帝功绩的的文字,既不谈谥号来源,也不给出具体谥号,可以说是掐头去尾,只保留了阿谀奉承的部分。

隋唐宋元明清:歌功颂德的谥议

隋唐时期,天下重新进入长期的大一统的时代,王朝国力强盛,礼仪方面也有了新的变化。

自从汉初被恢复谥号制度以来,谥号字数的问题便被人提出来讨论过。

《白虎通》载:谥或一言,或两言何?文者以一言为谥,质者以两言为谥。

这次讨论的结果很明确,单字谥号跟双字谥号只是文和质的区别,并没有褒贬的意味,汉朝以后的魏晋南北朝及隋朝,有些皇帝用单字谥号,有些皇帝用双字谥号,并无多大改变。即便是唐初,李渊谥号太武皇帝,李世民谥号文皇帝,均在传统范围内。

直到李治时期尊号出现,李治自称“天皇大帝”,便觉得父祖的谥号太过简省,就予以加谥,由此确立多字谥号比单字、双字谥号更为尊贵的观念。

从此帝谥的用字数量就一发不可收拾,唐初诸帝除末代皇帝仅谥为“哀”,其余帝谥字数均在四个字以上,最多的唐宣宗更是高达18个字。

由于谥号变得太长以及庙号普及,称呼皇帝的方式便由此前的谥号变成了庙号,比如刘恒和李世民均是太宗文皇帝(初谥),前者在汉朝称汉文帝,后者在唐朝便是唐太宗。

唐朝已是中古,其谥议留存颇多,现存唐朝谥议文共十篇:高宗、中宗、德宗、穆宗、敬宗、宣宗各一篇,顺宗和宪宗各两篇。

以唐顺宗初谥的谥议为例。

《全唐文·卷479》载:谨按《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谥法》曰:“宽裕和平曰安,敬慎所安曰孝。”大行太上皇乘运统天,端拱造物,可谓至德。感神翊运,光明正位,可谓大圣。永图丕构,传圣保和,可谓大安。九族安之,兆人赖之,可谓大孝。下采华夷之望,上合神祇之心,请上尊谥曰:至德大圣大安孝皇帝,庙曰顺宗。

此份谥议可以说综合了传统派和引经据典派,把古书经典和《谥法》一起搬出来证明这些谥号是多么的好,然后加上一段歌功颂德的文字,以表明这些谥号非常符合先帝的功绩。

这种模式大家都很满意,也就一直延续下去,五代十国、辽国诸帝均沿用这种模式,谥号多为四或五个字。

宋朝则另成一派,形成了初谥为六字,之后再增至十六字的制度,虽有宋徽宗这种增字狂为宋神宗谥号增加至二十字,但整体还是制度化的。

元朝没有继承宋朝繁琐的谥号字数,谥号数字多在五个字左右。到了明朝,更是进一步缩减,明太祖朱元璋初谥仅一字,即“高”。

明成祖朱棣靖难成功后,为显尊崇,将朱元璋的谥号增加至十七字,此后形成定制,帝谥为十七字,最后一字为主谥号,如朱元璋的“高”和朱棣的“文”,故而明朝皇帝反而又可以用谥号称呼了。

嘉靖年间,朱元璋的谥号增加至21字,之后的清朝沿用了明朝的这种制度,只是在其基础上再增加四字,太祖努尔哈赤谥号25字,其余皇帝2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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