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汉末年有记载的富商里,麋竺已经算极其出色的了。东海麋氏毕竟历经数代发展,有钱有势,又赶上王朝衰弱,旧的秩序已经松动,新的制度还没建立,正是发展的空间,跟动不动四代三公的高门大族没法比,但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怎么也算个豪强。刘备初起兵时曾赞助过他的大商人张世平、苏双,此后湮没在历史里,了无痕迹。而在东汉初平年间,麋竺已经迈出了他仕途重要的一步,被徐州牧陶谦辟举为别驾从事。别驾居本州佐官之长,俸禄虽不高,地位极其重要。以麋竺的身份,既缺乏足够的政治基础(没当过官),又缺乏必要的社会认同(不是名士),一下做到这个位子,在几十年前几乎不可能。如果换一个比较讲究门第出身的诸侯比方袁术、袁绍弟兄,也不可能。
这时的徐州牧是陶谦。
和《三国演义》里敦厚到几近无能的老好人不同,历史上的陶谦并不是一个省油灯。陶谦是扬州丹阳人。这个丹阳,就是三国历史上威名赫赫的丹阳兵的产地。陶谦本人跟着汉末名将皇甫嵩打过羌人,在张温手下做过参军,对军事并不陌生。汉末天下乱世,诸侯互相攻杀,稍弱一点就会被残酷淘汰。而陶谦能够趁乱取势做到徐州牧,将徐州这块“百姓殷盛,谷实甚丰”的大肥肉攥在手中,又怎么会是简单的人。
不过陶谦治徐州,和荆州刘表路数截然不同。刘表是汉朝宗室,又是位列“八顾”的顶级名士,天然就容易与各地士族取成共识。所以他能匹马入宜城,得到蒯家、蔡家、黄家等荆襄大族的支持,取得权力,而后用结盟、联姻等方式巩固此权力。而陶谦不行。这位在史书上的关键词是“不羁”“刚直”以及“痴病尚未除邪?”简言之,不走寻常路。
陶谦的长处,不在文而在武,不在德行而在手段。他不足以像刘表一样单靠个人声望就能平定地方。他是带着兵来的,而且下车伊始,就将原徐州别驾、在徐州声名赫赫、为士人之所望的名士赵昱踢出权力中心,赶去当广陵太守。仅此一点,就可以让徐州本地士族如陈珪、陈登父子与他貌合神离。所以陶谦用人,选择面也不多。一即曹豹、笮融这种亲信同乡,二即麋竺这种名望较低,但在地方颇有实力的豪强。麋竺这个别驾,接的就是赵昱的位子。史书评价占据徐州的陶谦,“曹宏等,谗慝小人也,谦亲任之。刑政失和,良善多被其害,由是渐乱。”如果麋竺后来命运没有改变,这“谗慝小人”里,大概率也要有麋竺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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