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子玉

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有钱了，如果不回老家显摆一下，就像大晚上穿着漂亮的衣裳，谁特么看得见。

是的，这是项羽的理论。

生活中那些许多在外边发了财的人或许都曾干过一件事：开着路虎，领着小媳妇，一脚油门出现在村口，给老乡们散着早已准备好的华子，接着奏乐接着舞。

一个叫朱买臣的西汉官员也曾上演过这出“大戏”，尤其是他曾与贫困潦倒相伴了大半生，喝遍了东南西北风。

朱买臣被汉武帝任命为会稽太守，全权处理东越问题。

会稽郡的地方官自然不敢怠慢这位即将上任的老大。他们迅速行动，修路、栽花一条龙。

会稽郡的父老对朱买臣的落魄岁月记忆犹新。如今，听闻他是戴着太守的帽子归来，不用想，那排场一定会很足，毕竟是郡守大人嘛。但是，当他们列队欢迎郡守大人的时候，眼前的情景还是惊掉了他们的下巴。用我们熟悉的一个小品里的话形容就是：那家伙，那场面，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是的，光是车就有一百来辆。

朱买臣归来的场景将他曾经印在人们心中的形象彻底颠覆。

没办法，他现在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汉武帝都支持他风风光光的回家，这些都不算啥。

朱买臣春风拂面，得意尽欢，一日踏尽会稽花。

一切都是春天的景致，和朱太守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

▲会稽郡 【图片摘自网络】

一个妇女的身影将沉浸在无限美好中的朱买臣瞬间惊醒。好熟悉。

朱买臣什么话也没说，他默默吩咐：“将那个妇人用车一块载回府吧。”

那妇女不是别人，正是曾和他生活了半辈子的前妻。

那些年，没有钱，日子过得很苦，可这些妻子都能忍受，但气人的是朱买臣对眼前的穷困视而不见，终日就知道抱着书在那死读。

乡亲们给老朱的定义是：奇葩，脑子坏了。眼前的苟且都没解决，诗和远方还渴望个屁。

但老朱同志极其自信：“你们一帮没眼光的东西，我的富贵在五十岁以后呢。”

但谁信呢。

是谁天天面对这样的老公都会崩溃，朱买臣的妻子也一样，尤其是那些说她老公是奇葩的闲言碎语，她受够了，觉得没有比这更耻辱的事了。那就散了吧。最终两人离婚，各走各的独木桥。

但命运就是这么难以让人捉摸，谁能想到，昔日的奇葩却成了汉帝国官员系统的一份子，还是个太守，听说还很受皇帝待见。

也许，朱买臣也曾多次想象过他们夫妻重逢的场景，可能也想过高头大马在妻子和她的现任老公面前耀武扬威：“你看看，谁让你当初犯神经离开了我。”

是呀，人总是免不了俗气。

但当真正面对妻子的那一刻，朱买臣满心尽是羞愧。眼前的女子曾陪自己度过了最艰难的岁月，而自己当年只给了她穷困与难堪。

想当年自己背着柴禾在墓间行走，又冷又饿，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这时上坟的前妻和其丈夫恰巧经过。没有任何犹豫，前妻把手里的吃的全给了他。多么善良的女人。

朱买臣决定要补偿。他将前妻和他的丈夫都接进太守府养了起来。

“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家。”

有一种女人，她视尊严如生命。

没多久，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朱买臣的前妻上吊自杀了。

是呀，别人羡慕都还来不及呢，可她却如此决绝，为啥呀？没办法，穷困和富贵那只是生活质量的高低而已，可抬头与低头那事关一个人的尊严。

朱买臣泪水决堤。然而他能做的也只是厚葬而已。

▲覆水难收 【图片摘自网络】

是呀，这荣华富贵让她不舒服。谁能做到让自己的前任养起来而平静如水？也许，只有死，才能让她保留那最后那一丝尊严。

可惜，朱买臣他不懂。

关于朱买臣和其妻的故事还有另外一个版本：朱买臣衣锦还乡，妻子见其位尊而多金，牛逼plus，于是央求复婚。朱买臣叫人往院子里泼了一盆水：“你要是能把那泼出去的水收回来我就同意。”

这就是成语“覆水难收”的典故之一。

当然，这个版本只是民间的说法，笔者采用的是《汉书》的说法。笔者亦坚信，几十年的夫妻之情，朱买臣不至于说出这种刺激妻子的话，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关于朱买臣是怎样发达的，《汉书》也交代了。

在朋友的推荐下，朱买臣当了会稽郡的一名差役。借着去京城长安出差的机会他向汉武帝诣阙上书，但却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一丝浪花。

带来的粮食吃完了，他甚至已经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肿么办？

还好他有个叫严助的老乡在朝里为官。在严助的帮助下，朱买臣终于一睹天颜，见到了汉武帝。好不容易见到天子，那就将平生所学一泻而出吧。朱买臣说《春秋》，言《楚辞》。汉武帝大喜，good。拜其为太中大夫。

朱买臣从一个以砍柴为生的穷屌丝瞬间逆袭为汉帝国庙堂的一员。还真应了他当初那句“我五十岁肯定富贵”的话。

在修筑朔方城的问题上朱买臣与丞相公孙弘激烈辩论，朱买臣胜。此举更是奠定了他在朝中的地位。

后来由于触犯纪律，朱买臣被一巴掌打回原形，又成了啥也没有的穷屌丝。

但他对自己的才华有自信，他也相信圣上不会就这样抛弃自己。他没有选择回归砍柴人，而是在会稽郡官邸的守邸人那里天天混饭。

什么叫脸比城墙厚，朱买臣用混吃混喝来证明。

▲覆水难收 【图片摘自网络】

当东越问题让汉武帝剪不断，理还乱时，他又一次想起了朱买臣。朱买臣解决东越问题的方案得到了汉武帝的肯定，他又一次得到重用。

值得一说的是朱买臣被任命为会稽郡太守后还“导演”了非常有意思的一幕：他故意穿着以前的烂衣裳回到会稽郡官邸。在会稽郡那些官吏眼里，朱买臣是那种极不要脸的人，所以，根本理都不理。

朱买臣在和守邸人吃饭的过程中故意将太守官印的绶带露出，引得守邸人极其好奇。在确认那是太守官印之后，守邸人大惊，赶紧将此消息报告给外边喝酒的众人。

但谁信呢。朱买臣要是能当太守，那太阳绝对得从西边升起来。不可能。

当那个平时对朱买臣最轻视的人确认了朱买臣的太守之印后，大惊。众人都一时酒醒。毕恭毕敬地排成整齐的队伍拜见他们的新领导。此时，驷车高马已经在外恭候迎接朱太守。

紧接着就是朱买臣衣锦还乡出尽风头的故事了。

纵观朱买臣的人生轨迹，其能够成为天子的近臣，首先在于贫贱时对于知识的不断积累，哪怕整个世界都是嘲笑之声，他亦不改初心。汉武帝雄才大略，自身也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所以当朱买臣滔滔不绝时他深受震撼。可见朱买臣的学问之大。

▲覆水难收 【图片摘自网络】

当被免官吃闲饭时，他亦没有放弃对各种社会问题的思考。东越反复无常，朱买臣却已良策在心，不仅成功复出，还衣锦还乡出尽风头。

成功处理了东越问题，朱买臣一步官至主爵督尉，位列九卿。这是朱买臣人生的巅峰时刻。但此后，他的人生只剩下了下坡路。

先是被免官，后又复出做了丞相长史。因为廷尉张汤的死和其关系极大，汉武帝一怒将朱买臣抓捕并斩首。

但一个砍柴的穷屌丝能有如此波澜壮阔的人生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