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温聊斋系列300篇《吕无病》）

话说洛阳世家子弟孙麒娶了蒋太守的女儿为妻，没想到过了几年，蒋氏才刚刚二十岁，便因病而死。孙麒心中难过，索性躲进山中的庄园里读书。

这一天，阴雨绵绵，孙麒忽然看见门帘下露出女子的小脚，便喝问是谁？只见门帘一掀，走进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女子自称名叫吕无病，本是山东人氏，随着父亲客居此地，现今父亲已死，想投靠孙麒，当个专门侍候他读书的婢女。

孙麒试了试她，她不但找书快，而且文字功底深厚，便将她留了下来。吕无病很勤快，把书房整理得窗明几净。晚上，直到孙麒睡下了，她才端着灯去睡觉。

半夜里，孙麒一觉醒来，突然发现吕无病睡在他的脚头，便把她摇醒。吕无病惴惴不安地说：“我胆小，一个人睡害怕。”孙麒可怜她，便让她睡在床里面。忽然，孙麒闻到吕无病身上传来莲花的香味，禁不住心猿意马起来，拉着她圆了房。

孙麒认为总是这样躲着不是办法，想把她领回家里，又担心别人说闲话，便让吕无病住到了姨母家里。孙麒回到家里，假称姨母想把婢女送给他，便把吕无病接回来做了小妾。

后来，孙麒娶妻许氏，许氏很贤惠，和吕无病相处得像亲姐妹，从不嫉妒孙麒宠爱吕无病。后来，许氏生了一个儿子，名叫阿坚。吕无病非常爱护阿坚，阿坚也很喜欢吕无病，常常跟着她睡。

阿坚三岁多的时候，许氏病故，弥留之际，把阿坚托付给吕无病，并叮嘱孙麒把吕无病转为正妻。孙麒和亲族商量，大家都反对把吕无病转为正妻，加上吕无病本人也不愿意，此事便作罢。

王尚书有个女儿守寡，派人上门说亲，嫁给了孙麒。王氏虽然美丽，但是性情骄悍，稍不如意，便乱扔东西，还不许孙麒到吕无病的房间里去，经常和孙麒大吵大闹。时间一长，孙麒不厌其烦，躲到京城里去了。

吕无病虽然尽心侍候王氏，却总是得到她的呵斥。有一天夜里，吕无病侍候王氏睡觉，阿坚啼哭，王氏大怒，把阿坚毒打了一顿，阿坚从此吓出了毛病。有一天，王氏把阿坚从乳母的怀里夺过来，扔在地上，阿坚晕死过去。

吕无病大哭，请求把阿坚好生埋葬。王氏不允，让乳母把阿坚扔到野外。王氏走后，吕无病摸了摸，阿坚身上还是热的，便让乳母等在野外，打算投奔孙麒的姨母家里。她回到卧室里拿了一些首饰，追上乳母。此时，阿坚已经苏醒过来，两人便连夜赶路。

走到半路上，阿坚病重，两人在附近租了一间农户的房子，住下来给阿坚治病，好几天了，仍无好转。吕无病急得大哭，让乳母照顾阿坚，她去找孙麒。说罢，便不见了，乳母惊讶不已。

当天晚上，孙麒忽见吕无病站在面前，跺着脚哭着，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才说道：“妾历千辛，与儿逃于杨。”忽然倒在地上不见了，只剩下衣服鞋子。孙麒大惊失色，赶紧往家里赶。

回到家里，听说儿子已死，吕无病逃走了，孙麒大怒，说了王氏几句，王氏和他吵闹起来。孙麒气得拿起剪刀，被丫环仆妇拦住，他掷出剪刀砸在王氏的额头上，流出血来。王氏哭着跑出门，要回娘家告状。孙麒索性把她抓起来痛打一顿，打得王氏不能动弹了，打算等她伤好后休了她。

哪知道王氏的兄弟们听到消息，带人上门兴师问罪，孙麒召集家仆防御，双方吵闹了一整天才离去。第二天，王家一纸诉状告了孙麒，县令偏袒王家，把孙麒交给学官惩戒。偏偏学官朱先生是个正派人士，把孙麒放了。有亲朋好友来调解，让孙麒去王家道歉，孙麒不去，但是也不敢休了王氏，此事不了了之。

孙麒想起吕无病没有说完的半句话，便询问众人，有人猜测，那个“杨”字，莫非是五十里外的杨谷村？孙麒便去杨谷村访问，果然见到了乳母和儿子阿坚，便把他们接了回来。王氏听说了，气冲冲地出来，吓得阿坚一下子晕了过去，好一会才苏醒。孙麒一气之下，休了王氏。

可是，王家不要人，把她送了回来。孙麒无可奈何，只得和儿子另住。乳母讲了吕无病许多怪异之处，孙麒这才明白，吕无病是一个鬼魂，把她的衣服鞋子安葬了，石碑上写着“鬼妻吕无病之墓”。

后来，王氏生下一个儿子，却亲手把他掐死。孙麒气愤至极，又把她休了，却又被王家送了回来。孙麒去告官，官府不受理。孙麒不停地上告，一直到王尚书死后，官府才判决王氏回娘家。

王氏回去后，过了三四年，无人上门提亲，才醒悟过来，心中非常后悔。又过了一年多，王氏的母亲也死了，兄嫂弟妹又都厌恶她，她天天以泪洗面。王氏便派人传话给孙麒，知道错了，想回到孙家，孙麒不允。

这一天晚上，王氏偷跑到孙家，跪在地上哭着不起来，发誓说，如果孙麒不同意她回来，就自杀。孙麒担心她故态复萌，王氏从怀里摸出刀子，一刀剁掉一根左手手指，以此明志。孙麒很感动，收留了她。王氏从此独居斗室，吃斋念佛。

此时，阿坚已经九岁了，王氏对他关爱有加。这一天，阿坚用石子打树上的麻雀，石子落下来砸在了王氏的脑门上，她一下子晕死过去。醒来后，孙麒正在痛打阿坚，王氏赶紧拦住，欢喜地说：“我过去虐待过他，心中亏欠，正好弥补我的罪孽。”

阿坚长大后，娶了妻子，王氏便把家事转交给他们夫妻俩。多年后，王氏死去，孙麒按正妻之礼将她厚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