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食堂

370年形势图

01

太和五年（370年）十一月，十六国最强君臣档，苻坚、王猛强势出击，一举灭掉前燕，暂时终结了慕容神话，入主中原。

苻坚由此一举将氐（dī ）人推向了巅峰，威风不可一世。

氐人乐坏了，苦了这么多年，风水轮流转，匈奴人、羯人、鲜卑人都在中原过了把皇帝瘾，终于轮到我们快活快活了。

氐族是一个古老的民族，出现时间特别早。

《诗经·商颂·殷武》就曾记载：

"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

尴尬的是，先秦时期，氐人和羌人是搅和在一起的，经常分不清谁是谁，干脆合称氐羌。

他们是同源异流的双胞胎兄弟，还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至今都是个谜，成了一笔糊涂账。

直到汉朝以后，氐人逐渐成为一个独立民族，还有了自己的王。

可氐人倒霉透顶，碰上了汉武帝。

不经我同意，你小子居然擅自敢王？揍你丫的。

氐王马上被打死，从此再没有统一过。

公元前111年形势图

氐人被迫服从汉朝统治。

不过，氐人一直跟中央闹别扭，时不时跳出来折腾一下。

东汉末年，氐人跟董卓混过，也跟马超混过，三国时期又分别归属曹操和刘备。

氐人还是个小角色，谁也没把他们当个儿。

到了晋朝，氐人主要分布在雍州和秦州的武都、阴平、京兆、扶风、始平、天水、南安、略阳等郡（主要在今甘肃东南、陕西西南、四川西北交界处）。

其中略阳郡（今甘肃秦安）的氐人最出名（苻坚就是略阳氐）。

西晋雍州、秦州地图

02

与匈奴人、鲜卑人不同的是，氐族不是游牧民族，而是农耕民族，汉化水平非常高。

还有自己的文字。

可氐人的战斗力也非常强，算是个战斗民族。

在晋朝，氐人可撒欢了。

晋武帝时期，闹腾了九年之久的秦凉之变，氐人就是主力之一。

元康六年(296年)，扶风氐领袖齐万年拥兵近十万，威震关中，称帝建国。

公元296年形势图

齐万年成为第一个称帝的胡人，直到三年后，这位齐皇帝才被晋朝搞定。

元康八年（298年），西晋朝廷决定将略阳、天水等六郡之地十几万流民迁往巴蜀。

略阳巴氐首领李特（李特其实是迁居到略阳的賨人）趁乱打响五胡建国的第一枪。

永安元年（304年）李特的儿子李雄正式建立十六国第一国——成汉。

303年-306年形势图

可以说，十六国就是氐人率先给搞出来的。

03

棒打出头鸟。

成汉是爽了，巴蜀地区之外的氐人，混得那叫一个惨。

比如，略阳郡的蒲氏部落。

在日复一日的颠沛流离中，蒲氏部落在首领蒲洪的率领下逐渐成为略阳氐的领袖。

蒲洪发迹那会儿，正好是汉赵大杀四方之际。

刘聪盯上了他，你小子跟我混吧，我封你为平远将军。

可天下形势不明，蒲洪并不看好匈奴人。况且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地盘和人马，怎么能给匈奴人当马前卒。

蒲洪自称护氐校尉、秦州刺史、略阳公，不太搭理汉赵。

当时，汉赵皇帝刘聪没工夫管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兴二年（319年），刘曜称帝，迫于石勒压力，他将发展重心转移到了西边，经营关中。

319年形势图 刘曜的前赵与石勒的后赵

蒲洪必须做出选择，要么死扛到底，要么死。

蒲洪在蒲光等人建议下，被迫归附刘曜。

刘曜大喜，封他为宁西将军、率义侯。

两人做了一个交易，刘曜封蒲洪为氐王（当时各种自封的氐王还有很多），但是蒲洪必须率部迁移到了高陆（今陕西高陵）。

胳膊拧不过大腿，蒲洪只能接受。

在刘曜的支持和默许下，蒲洪越混越壮，略阳蒲氐开始成为氐人的一面旗帜。

可是好景不长，咸和四年（329年），汉（前）赵灭亡，蒲洪被迫退居陇西。

329年形势图

但是石勒并没有放过他，马上派石虎率兵，进军秦陇。

蒲洪非常识相，马上投降，并率部迁移到了司州、冀州。

咸和八年（333年）七月，石勒病逝，后赵大乱，石虎加紧篡位。

十月，镇守关中的石生和镇守洛阳的石朗起兵讨伐石虎。

蒲洪昏了头，参与后赵内乱，自封雍州刺史，同时还归附前凉，想搞出点动静。

石虎随即亲征，派大将麻秋讨伐蒲洪。

蒲洪又跪了，马上投降，被石虎封为光烈将军、护氐校尉。

为了获取石虎信任，蒲洪又很识相地主要要求将关中氐、羌迁往关东。

然后，蒲洪又升官了，当上了龙骧将军、流民都督。

蒲洪真绝，每次投降总能捞点好处。

当时，石闵看出蒲洪是个祸害，劝石虎秘密弄死算了。

但石虎考虑到氐、羌实力不弱，需要他们做打手。

此后，蒲洪成为石虎帐下大将，南征北战，官越做越大。

最高做到了侍中、车骑大将军、都督雍秦州诸军事、略阳郡公。

一举成为后赵封疆大吏。

04

永和五年（349年）四月，石虎病逝，幼子石世继位。

石虎

蒲洪喜出望外，马上伙同姚弋仲、石闵等人出兵邺城，拉石世下马，拥立石遵为帝。

蒲洪以为这次自己又能大捞一笔。

可惜，这时后赵是石闵当家。

石闵马上就说服石遵，罢免了蒲洪都督之位。

不过，此时的蒲洪再也不是个任人拿捏的小角色，他能受这窝囊气？

蒲洪一气之下，占据枋头，作为大本营，发展势力，窥伺河北大地。

同时他派人秘密归附东晋，又完成了一次转换门庭。

石闵无奈之下，只好让傀儡皇帝石鉴（石遵已经被石闵弑杀）出面，与蒲洪讲和。

只要你还跟着大赵混，我可以封你为都督关中军事，雍州牧，把关中给你。

蒲洪的手下主簿程朴建议他见好就收，答应石闵的求和，分境而治。

蒲洪火冒三丈，怒骂道：

“吾不堪为天子邪，而云列国乎？”

——皇帝这么好，我就不能当当？

直接砍下程朴的脑袋。

表示自己决定经营河北，跟石闵一决高下。

于是，蒲洪一边帮助石祗对抗石闵，一边趁机继续招收后赵势力。

永和六年（350年）闰正月，石闵正式篡位登基，建立冉魏。

350年形势图

后赵彻底四分五裂，蒲洪大喊一声，爷的机会来了。

可惜，蒲洪高兴得太早，盯上后赵这块肥肉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东晋趁火打劫，开始北伐。

老蒲，你不是归附我们大晋了吗？封你为氐王、征北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

蒲洪转念一想，正好打着东晋的旗号，扩充人马。等拿下了河北，再跟你翻脸算总账。

只是，前燕也出兵南下了，要吞了后赵。

河北成为了争夺的焦点，燕晋赵魏都搅和在了一起。

蒲洪吓坏了，他不怕东晋，但对风头正盛的慕容鲜卑心里真没底。

以他这点实力，在河北火中取粟就是自寻死路。

蒲洪打起了退堂鼓：河北太危险了，要不我还是回家经略关中吧。

可就这么放弃河北，他又心有不甘。

因此他一方面留在河北观望形势，一方面做好退回关中的准备。

05

巧了，和蒲洪打同样算盘的，还有他的老搭档羌族领袖姚弋仲。

听说你想要关中？我也想要！

姚弋仲马上派儿子姚襄率兵五万，攻打蒲洪。

蒲洪憋了一肚子火，就凭你也想跟我抢关中？

逮着姚襄一顿胖揍，斩杀三万余人，打通了退回关中的道路。

这时，有人劝蒲洪正式称王，他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三秦王。

当时有句"草付应称王"的谶文，他特意改名苻洪。

苻洪称王那会很嗨，吹了个牛皮。

老子拥兵十万，占据地利，石闵、慕容俊指日消灭，战胜姚弋仲父子也在我预料之中，我想攻取天下，比刘邦还容易。

可他的牛皮还没吹完，就上了降将麻秋的套。

麻秋也是个野心勃勃的主，早就想吞并苻洪的部队。

这年三月，麻秋假意请苻洪喝酒。

苻洪大意之下，毫无防备地参加了鸿门宴，一杯毒酒下肚，命悬一线。

关键时刻苻洪的儿子苻健追兵斩杀麻秋，保住了队伍。

可苻洪也命不久矣。

临终前，苻洪交待儿子：我之所以没能及时入关，就是以为自己可以拿下中原，现在我不行了，中原不是你们能搞定的，你们赶紧入关。

说完，含恨而终。

苻健继承苻洪遗志，带着部队火速奔赴关中。

苻健很聪明，向东晋称臣，去掉了大都督、大将军、三秦王称号，只用了东晋给他的官职征西大将军、都督关中。

然后，打着东晋的旗号进军关中。

06

当时占据关中、镇守长安的是后赵大将杜洪。

杜洪嚣张狂妄，根本没把苻健当回事。

苻健却很沉得住气，不急于与杜洪决一死战，而是先笼络杜洪的弟弟杜郁等后赵将军和一帮氐人、羌人部落首领，而后扫荡长安周围。

这年十月，苻健一鼓作气，以最小的代价，一战攻克长安。

一到长安，苻健就发现，长安百姓居然思念晋朝。

好办，苻健派人向东晋报捷，同时写信给东晋权臣桓温，以后我就是你小弟了。

紧接着，他向关中百姓宣布，我对大晋忠心耿耿，朝廷任命我来收复关中，服从我，就是服从大晋。

就这样，苻健轻而易举地就获得了关中秦雍百姓的支持，民心瞬间归附。

一站稳脚跟，苻健马上暴露了自己的野心。

永和七年（351年）正月，苻健建国大秦，自称天王、大单于，追封苻洪为武惠皇帝，庙号太祖。

351年形势图

前秦正式建立。

东晋气坏了，你小子属狗吗？翻脸比翻书还快。

马上命令梁州刺史司马勋攻打前秦，但被苻健击败。

桓温鞭长莫及，只好暂时不管苻健。

暂时搞定了东晋的威胁，苻健又下令约法三章，废除后赵在关中所有苛捐杂税。

关中百姓一看，秦王这么好，哪还会管他是不是晋朝官员，一下子就成为了秦国顺民。

永和八年（352年）正月，苻健正式称帝，将大单于之位授予太子苻苌。

前秦和汉赵、后赵一样，开始实行胡汉分治，统治越来越稳固。

随着前燕灭掉了冉魏，占据河北，而东晋北伐一场，基本没捞到什么好处。

苻健知道，东晋不敢对付前燕，肯定会冲自己来，还有一个前凉也不是好惹的主。

他抓紧时间，以长安为中心，向四面扩充势力；同时积极准备抵抗东晋和前凉来袭。

07

永和十年（354年）二月，东晋果然来了，桓温率兵四万，讨伐前秦，连战连捷，兵锋直指长安。

此战是前秦立国之战，赢了什么都好说，输了，一无所有。

苻健坚壁清野，誓死不退。

结果，桓温出兵太快，补给没能跟上，被前秦抓住了命门，一通猛揍，桓温大败，被迫退军。

苻健趁势反攻，收复失地。

可惜，苻健的弟弟苻雄在反攻雍州时，不仅没能拿下雍州，还不幸阵亡。

苻健痛如刀割，让苻雄的儿子继承了父亲的爵位。

（这个儿子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苻坚）

秦晋就此围绕雍州展开反复的拉锯。

七月，前秦太子苻苌收复雍州。

九月，桓温卷土重来，攻打雍州。

桓温攻秦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只是为了挽回面子，因此就匆匆撤军。

不过，这次桓温攻雍，最大的收获就是前秦太子苻苌却不幸阵亡。

苻苌是苻健最钟爱的儿子，也是前秦功劳最大、威望最高的太子，他的阵亡，为前秦宫乱，埋下了伏笔。

08

苻苌一死，苻健被迫考虑换太子。

苻健有12个儿子，真正被苻健考虑的只有老三淮南王苻生、老八晋王苻柳。

当时苻健的皇后强氏建议立苻柳为太子，但苻柳年纪太小。

刚好当时前秦有一句谶文“三羊五眼”，苻生恰好是个独眼龙。

永和十一年（355年）四月，苻健立苻生为太子。

这年六月，苻健病重。

苻健的侄子苻菁阴谋自立，准备杀入东宫，弄死苻生，然后胁迫苻健，自己称帝。

好巧不巧，苻生正好去宫中看望苻健。

苻菁没能找到苻生，只好诈称苻健已死，太子暴虐，直接攻打东掖门。

这样的叛乱就是搞笑，苻健抱病出宫，叛军就四散而逃，苻菁被杀，叛乱平定。

苻健赶紧为苻生委任了八个顾命大臣，还留下了一个恐怖的遗言：

“六夷酋帅及大臣执权者，若不从汝命，宜渐除之。”

——无论是谁，只要敢不听你话，直接干掉。

三天后，苻健病逝，年仅38岁。

太子苻生继位。

一代暴君，就此横空出世。

PS：

唐朝著名史学家刘知几曾评价苻生道：

昔秦人不死，验苻生之厚诬；蜀老犹存，知诸葛之多枉。

说，苻生残暴之名是被史官诬陷的，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