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抄曹雪芹家,可以说是抄了个“寂寞”。
雍正五年(公元1727年),曹雪芹的叔父曹頫被雍正帝以织造亏空、转移财产等罪名革职入狱,次年正月,雍正帝又下令对其家族进行抄家。
自此,曾经在康熙时代的大红家族,在这次抄家之后,逐渐走向了衰败。
不过,在抄家之后,雍正皇帝才发现,此次抄家却抄了个“寂寞”,曹家并没有多少钱财,反而外债一大堆。
那么,曾经辉煌的曹家,为何又会落了个被抄家的下场呢?巨额的财产又是怎样被败光的呢?这一切,还得从曹雪芹的曾祖父曹玺和祖父曹寅说起。
曹家曾经的辉煌,得益于曹雪芹的曾祖父曹玺。
根据史料记载,曹家的祖上,原本是多尔衮府中的包衣奴才,在多尔衮去世,顺治皇帝亲政后,其全家转为了内务府包衣。
借助这个机会,曹玺当上了皇宫内廷的二等侍卫,负责保护顺治皇帝的人身安全。
不久,康熙皇帝出生,按照宫里的规矩,需要找一个乳母喂养,孝庄太后挑来挑去,最后挑中了刚生下孩子不久的曹玺妻子孙氏。
于是,年幼的康熙就和刚出生不久的曹玺之子曹寅成了“一奶同胞”的兄弟。
由于孙氏对康熙有养育之恩,因此,在康熙继位之后,对曹家十分照顾,任命曹玺为江宁织造,由其负责整个江南地区的丝绸产业,同时担任耳目,负责为康熙监视江南官民。
仗着这个机会,曹家开始走向辉煌,而真正将曹家的辉煌推向极致的,是曹玺的儿子曹寅。
曹寅在小时候,因为母亲孙氏的缘故,就经常和康熙一块读书玩耍,两人从那个时候就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到了康熙登基数年之后,曹寅被康熙调入宫里,担任御前侍卫。
到了康熙二十三年,在江宁织造岗位上兢兢业业的曹玺因病去世,对此,康熙皇帝十分悲痛,本着要继续照顾好自己奶妈家这个原则,康熙开始火速提拔“奶兄弟”曹寅。
先是在康熙二十九年,提拔曹寅为苏州织造,之后过了也就两三年,直接让曹寅“子承父业”,出任江宁织造。
康熙三十二年,曹寅带着儿子曹顒来到江南,自此开启了曹家辉煌的四十年。
那么,曹家是如何发家的呢?
曹家能发家,主要得益于两点,第一是江宁织造这个官职,所谓江宁织造,说白了就是皇商,其主要职责就是向皇家供应物资,包括丝绸以及其他一些物品。
正是因为是皇家物资供应商,因此,这里面的油水很大,据考证,当时江宁织造局,仅一年的流水,就达到1200万两白银以上。
而在这其中,作为最高长官的曹家能获益多少可想而知。
除了担任江宁织造之外,康熙皇帝还特封曹寅为广储司员外郎,这个职位是做什么的呢?简而言之,就是可以打着皇帝的名义去做生意。
比如在康熙四十年前后,曹寅注意到当时贩铜利润颇大,就向康熙递奏折,申请从大内借钱去贩铜,而康熙皇帝二话没说就直接批准。
这样一来,曹家不仅可以从传统的丝绸行业挣钱,还能找康熙皇帝借钱做生意,因此,曹家的财富迅速得以积累起来。
再加上当时的曹寅文采斐然,是江南地区文坛的领军人物,这就更让曹家在当地有了极高的声誉。
家族声誉崇高,生意越做越大,曹家自然而然地就走上了巅峰。
而康熙皇帝的五次南巡,四次就住在曹家,这就更让曹家的声望达到了一个极点。
可以说,在曹寅活着的时候,曹家是最风光的时代,只不过,在风光的背后,同样也隐藏着危机,这些危机,在曹寅死后,很快被暴露出来。
康熙五十一年,曹寅患上疟疾,且病情日渐加重,康熙对此心急如焚,亲自配药,并附带详细说明,安排驿卒赶往江南,不曾想,药还没送到,曹寅就病逝于扬州。
处理完曹寅的后事,曹寅的大舅哥李煦给康熙写了一份奏折,奏折中提到,经过核算,江宁织造局目前已经亏空高达二十三万两白银。
前文讲过,江宁织造局油水极大,为何还会亏空呢?说起来,这和康熙有很大的关系。
曹家有钱不假,但架不住康熙四次南巡住在他家里,要知道皇帝出行与一般人可不一样,其规格等级是最高的,并且,皇帝出行也不是一个人来,而是带着众多嫔妃以及随行官员,还有一大帮太监宫女等。
而这些人所有的吃喝拉撒,全部都是曹家负责的。
并且,康熙入住曹家还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前后高达四次,每一次的花费都是天文数字,而四次下来,早就掏空了曹家的积蓄。
没钱接待怎么办?那就只能挪用公款,用完了还不上,自然就造成了亏空。
除了因为接待康熙造成的亏空之外,曹家的奢靡生活作风也是出了名的,像曹頫就以“爱摆阔架子,讲究吃喝,讲究场面”闻名,家主如此,整个曹家自然是上行下效,均是以挥霍为风。
长此以往,就是金山银山也经不住这样折腾,即使是没钱,也要借钱挥霍,如此一来,欠下一大笔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早在曹寅去世之前,因为亏空数额巨大,就曾经有人向康熙皇帝进行举报,不过,由于康熙偏袒曹家,并没有对曹寅做出任何处罚,只是私下告诉曹寅,让他想办法补上亏空。
最后,还是曹寅和大舅哥李煦变卖私产,才补上了大部分,但还是留下了几十万两的亏空。
如今,曹寅虽说死了,但亏空还在,为了补齐亏空,也为了照顾曹家,康熙皇帝安排曹寅的儿子曹顒接替江宁织造一职。
不过,曹顒是个短命鬼,上任没几年就因病去世,他死的时候,曹雪芹尚未出生,这就意味着无人继承曹家的产业。
为此,也是为了不产生烂账,康熙做主,把曹寅的侄子曹頫过继给曹寅当儿子,由他出任江宁织造。
不过,康熙在当时话说得很明白,他直接对曹頫表明,之所以让他出任江宁织造,是看在曹寅的面子上。
“念尔父出力年久,故特恩至此,”---康熙皇帝
也就是说,康熙对于曹家的感情,已经远不像曹寅活着的时候那样深厚了,取而代之的,是疏远和冷淡。
带着这种情绪,在对待曹家亏空一事上,康熙也态度大变,就在曹頫上任不久,又查出来曹家出现了三十七万两的亏空。
这一次,康熙没有在暗中为曹家开脱,而是下令曹頫必须在年底前把亏空还完,不然严惩不贷。
加上之前没有还完的亏空,当时的曹家亏空的总数目,高达83万两,这笔钱,一直到康熙五十三年,才被曹頫和舅舅李煦一点点补齐。
也就是这一年,曹雪芹出生。
不过,说是补上了亏空,但其实和没补差不多,曹家的钱,是靠着盐税得来的,换而言之,这些依然是皇帝的钱,只不过曹家是从这个口袋掏到了另一个口袋而已。
所以,直到康熙去世,他也没能看到曹家补齐亏空,甚至连帮康熙卖人参的九千多两银子都无法交账。
而到了雍正上台之后,曹家的好日子算是过到头了,雍正大刀阔斧地开始进行改革,首当其冲的,就是曾经显赫一时的曹家。
雍正之所以会先对曹家下手,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康熙晚年,眼见康熙皇帝时日无多,作为大家族的曹家,就开始寻找新的靠山,找来找去,曹家找到了当时风头正劲的皇八子胤禩。
原本以为胤禩胜券在握,不曾想是皇四子胤禛笑到了最后,所以,曹家押宝出现了重大失误。
而雍正上台后,在对八爷党清算的同时,也没忘记这些曾依附胤禩的家族,因此,常对胤禩 有经济支持的曹家,就成了打击对象。
而在当时,与曹家是唇齿相依关系的李家,也就是曹寅的大舅哥李煦一家,也是因为上述原因遭到了雍正的最先打击,李煦本人被下狱,其家族被抄家。
李家的倒台,让曹家失去了盟友,偏偏在雍正要求曹家补齐亏空时,曹家家主曹頫居然大言不惭地说,会在三年之内经亏空补齐,这个盲目的军令状,加速了曹家的衰败。
雍正五年,在三年之期即将到来之际,曹頫自知无法完成承诺,不得已之下,开始暗中组织人把家产往亲戚家转移。
结果,还没转移多少,就被人告到了雍正帝面前。
对此,雍正帝大为震怒,他本身就对曹頫有很大意见,之前因为江宁织造局的绸缎多次出现问题,雍正已经警告过曹頫,如今曹頫居然还敢暗中转移家产,真可谓是不知死活。
最终,雍正皇帝斥责曹頫“有违圣恩,甚是可恶”,决定对他新账老账一块算。
雍正五年十二月,一道诏令从皇宫内传到曹家,曹頫被革职下狱,次年正月初,雍正再次下诏,对曹家进行抄家。
整个抄家过程,前后持续了两个月时间,最终在当年的三月初二,一份完整的曹家财产清单,被呈送到了雍正面前。
而雍正看完清单后,差点气地背过气去。
清单上显示,查抄到曹家房屋共计四百八十三间,土地十九顷零六十七亩,家中人口共一百八十四口。
初一看,曹家还是挺有钱的嘛,光是房子都有好几百间,那么,现银或者是银票之类财产有没有呢?
答案是没有,不仅没有,根据当时负责查抄的部门核算,曹家截至当时,尚欠各类外债和亏空合计58万两。
难道曹家就没有一点积蓄吗?有,但不多,并且还是债务,有人问曹頫三万多两银子没还,但曹頫还欠户部有一笔借款,也是三万多两,两者一冲抵,等于没有。
至于曹家的房屋土地,经过官员们核算,把这些全部卖掉后,基本上等同于曹家所欠朝廷亏空的数字。
也就是说,雍正大费周章的对曹家抄家,到头来什么也没捞着,整个抄家,就是抄了个寂寞。
对此,雍正是又气又乐,但事已至此,说别的也是枉然,最终只能是按照规矩,将曹家相关人等,下狱的下狱,押送回京的押送回京。
不过,在曹家人被押送回京后,雍正对待他们,严格来说还算是很不错的。
寻常的大臣,若是犯了抄家这样的大罪,皇帝哪里会管其死活?但在曹家人到京之后,雍正帝格外开恩,安排曹家人住在了崇文门外蒜市口的老宅子里,并在这里拨出房屋十七间,还配了三对家仆,以供曹家人差遣。
要知道,雍正一向以刑罚严苛而闻名,但对曹家真可谓是法外开恩了,就连“主犯”曹頫,其受到的最大的处罚,也是“枷号”而已,并且,仅仅一年后,“枷号”被雍正下令去除,曹頫又恢复了自由身。
此时的曹雪芹已经有十几岁,他亲眼见证和经历了曹家的变迁,在他的所著的《红楼梦》结尾,以贾家凄惨的结局来暗示曹家同样悲惨,但史料中的真实情况,远没有他说的这么凄凉。
至少,曹家人的人身自由还是有保障的,并且,尚且有一定产业,起码没有吃饭问题。
而曹家能得到雍正的开恩,一方面是雍正念其是先朝老臣,且出力不少,所以才会手下留情,另一方面,与雍正最爱的兄弟,怡亲王胤祥有很大关系。
胤祥在当时,曾先后四次来到曹家,正是他的这种态度,促使了雍正没有对曹家赶尽杀绝。
当然,虽说雍正法外开恩,让曹家人勉强活了下去,但曹家欠朝廷的钱,该还还是得还,因此,到雍正去世之前,曹家一直在通过变卖家产,断断续续的来还曾经欠下的亏空。
直到乾隆登基那一年,乾隆皇帝大笔一挥,彻底免去了曹家的欠款,这才让曹家从泥潭中挣扎出来,并且,在乾隆的恩准之下,曹雪芹还得以出任内务府笔贴式,官职虽小,但好歹也算是进入了公务员队伍。
但饶是如此,往日的风光终究是已经烟消云散,正所谓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说的就是曹家从风光到衰败的历程,而在数十年后,曾经见证过这一切的曹雪芹,也在贫病交加中黯然离世,“生于繁华,终于沦落”,是曹雪芹一生最真实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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