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四年(1799年)正月,做了三年多儿皇帝的嘉庆帝亲政,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放开手脚大干一番。可是活得过于长久的老皇帝,留给他一个无法收拾的烂摊子,就是想励精图治也一时没有头绪。这年三月,有人向他陈奏了地方的四项积弊:
第一,督抚等地方大员,经过下属的州县时,随从往往有上百人,还建有公馆五六处。为供应这些人的需求,州县只好向百姓摊派。
第二,凡中央派大员到省,督抚等官员必定派人迎送,逐日跟随,途中设筵喝酒,每到一处便勒索一处,应酬之费大大超过公差花销。
第三,督抚等官每一到任,就要修缮房屋,喂养马匹,搭盖凉棚,调运煤炭,所有费用由州县承办,再摊派到各邑各乡。
第四,督抚等官还逐日设宴征歌,广觅优伶,自己组织戏班,由公家出钱供养,其实钱也都是下面承办。吃一次宴席,花费达几百金,陪席的属员苦不堪言。甚至还有的大员蓄养优童,任意挥霍。
嘉庆认为,这四项确实切中时弊,也是他平素所深恶痛绝的。各省督抚,俸禄本来就比京官优厚,理应洁己奉公才是;有事外出,应该尽量少带随从人员;所到之处,不要让人迎送陪同;衙署的房屋、用具,能省就应该省,不要铺张,更不该把负担都压在州县百姓头上。
嘉庆对地方总督以下大员,进行了一次力度颇大的整顿和换班,用他的话说就是“去以贪吏,百姓蒙福;进一贤臣,一方受惠”。他新任地方大吏时,特别重视人品的清廉,所以这一时期,地方上出现了一大批清官。事实上,嘉庆一朝也是清代最多的。我们可以举几个例子:
岳起,满族旗人。初任奉天府尹,他的前任是个臭名昭著的贪官。他到任后,命仆人把前任居住过的房屋、器皿彻底清洗一番,表示他一尘不染。后来因为与盛京将军不合而罢官。嘉庆亲政后,重新启用他为山东布政使,不久又调江苏巡抚。
岳起为官以清、俭二字要求自己,官衙中只有寥寥几个童仆,出门时马匹羸瘦,衣装简朴。他公开禁止开设赌场、妓院,不准设宴演戏。因此,吴地奢靡之风为之一变,吴民称颂他是“岳青天”。
陈大会,会稽人,嘉庆亲政,把他从两广调至山东任巡抚。当时山东地方吏治废弛,贪污遍野,陈公一到,就弹劾贪吏三十多人。他的一绝,是在接见下属时,先是和颜悦色,相谈甚欢,然后出其不意把脸一板,正色道:“你贪污了多少公款,我一清二楚,你要不悬崖勒马,我弹劾你的奏章可都写好了。”所以人人一提起他都怕的发抖,民间有“山东民不反而官反”之言。
初彭龄,山东莱阳人,曾任监察御史。当时的江西巡抚陈淮十分贪婪,当地民谣唱道:“江西地方苦,遇见陈老虎,大县要三千,小县一千五。”初公将他的贪婪行状连同这首民谣一并奏上,终将陈老虎罢官。后来初公调任云南巡抚,不久又回京做官。
汪志伊,桐城人。最初任县令,累迁至福建巡抚。他到热河去陛见皇上时,也只不过乘坐一辆破旧的车,后面跟随三名仆从而已,往来城乡几十处地方,谁都不知道他竟然一方封疆大吏。平时的俭朴可以想见。
此外,还有像长麟、书麟、台布、阮元等人都是当时地方上以清廉闻名的大员,即便是在中枢,刘墉、王杰、董诰、朱珪等人也都是清廉如水,不私取一文。
嘉庆亲政,所提拨重用的都是一些以廉正著称的官员,其中一些确实也为嘉庆帝政治贪官污吏的措施尽了力,也使一些地区风气多少有些改变。不过,整个官僚统治机构都已腐败不堪的情况下,即使出现区区几名廉吏,又怎么能力挽狂澜?
何况,以清廉为名的人,未必就真有能力,上面说的这些人中也未必都是治国干臣,未曾真正触动过地方积弊,不过是自己“守正不阿”而已。所以当时就有人指责他们不过是在为自己“沽名”。
嘉庆帝实行的“咸与维新”真正的失误之处在于他没有从体制上进行大力度的改革,而是抓住了这些细枝末叶,其结果自然不会理想。因此也就出现了清官廉吏很多,但官场却越来越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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