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产1却2楚逆3女以兵

左丘明

楚公子围4聘5于郑，且娶于公孙段6氏。伍举7为介8。将入馆，郑人恶9之，使行人10子羽11与之言，乃馆12于外。

【注释】

1 子产：春秋时期郑国著名政治家、思想家，姬姓，公孙氏，名侨，字子产，又字子美，生于郑国国都（今河南新郑）。子产主持政事时，对内主持改革，推行仁政，维护公室利益，限制贵族权利；对外努力维持与晋、楚两国的关系，保护郑国的利益。

2 却：拒绝。

3 逆：迎接。

4 公子围：即楚灵王，芈（mǐ ）姓，熊氏，名围，楚共王的次子，楚康王的弟弟。楚康王过世后，太子熊员继位，熊员任命自己的叔叔公子围担任令尹，负责楚国政事。几年后，公子围杀死熊员，自立为王。

5 聘：访问。

6 公孙段：姬姓，丰氏，名段，字子石，谥号“景”，郑穆公的孙子，郑国的大卿。

7 伍举：楚国大夫，因封于椒（今安徽省阜（fù）南县焦陂（bēi）镇），又称椒举，是伍奢的父亲，伍子胥的祖父。

8 介：帮主人或客人传话的人。这里译为副使。

9 恶（wù）：厌恶。

10 行人：古代官名，负责接待宾客事务的人。

11 子羽：名挥，又称公孙挥，春秋时期郑国人。

12 馆：名词作动词，住宿。

既1聘，将以众逆。子产患2之，使子羽辞3曰：“以4敝邑褊小5，不足以容6从者，请墠7听命。”

【注释】

1 既：已经。

2 患：担心，忧虑。

3 辞：推辞，拒绝。

4 以：因为。

5 褊（biǎn）小：狭小。

6 容：容纳。

7 墠（shàn）：郊外祭祀的场地。这里名词作动词，指修整出供祭祀用的场地。

令尹1使太宰2伯州犁3对曰：“君辱贶4寡大夫5围，谓围：‘将使丰氏抚有6而7室8。’

【注释】

1 令尹：楚国官名，负责掌管楚国各种事务，是楚国的最高官职，一般由楚国贵族特别是芈姓的人担任。这里指公子围，公子围当时担任令尹。

2 太宰：中国古代官职。不同时代太宰负责的事务也不同。楚国的太宰负责宫庭内外事务，辅佐君王处理政事。

3 伯州犁：子姓，原本是晋国贵族，因遭迫害，逃亡楚国，担任太宰。

4 辱贶（kuàng）：承蒙赏赐，恩赐的意思。辱：谦辞，可译为承蒙。贶：赏赐。

5 寡大夫：我国大夫。这里是谦称。

6 抚有：拥有，占有。

7 而：通“尔”，你。

8 室：内室。

围布几筵1，告于庄、共2之庙而来。若野3赐之，是委4君贶于草莽5也！是寡大夫不得列于诸卿6也！不宁唯是7，又使围蒙8其先君，将不得为寡君老9，其10蔑11以复矣。唯大夫图12之！”

【注释】

1 几筵（jǐ yán）：几席，祭祀的席位。

2 庄、共：楚庄王、楚共王，分别是公子围的祖父和父亲。

3 野：野外。

4 委：丢弃，抛弃。

5 草莽：草丛。

6 列于诸卿：排在大卿的行列中。

7 不宁（níng）唯是：不只是这样。宁：语气助词。唯：只是。

8 蒙（méng）：欺骗。

9 老：古时对某些臣僚的尊称，这里译为上卿。

10 其：也许，大概。

11 蔑：无，没有。

12 图：反复考虑，好好考虑。

子羽曰：“小国无罪，恃1实其罪。将恃大国之安靖2己，而无乃3包藏祸心以图4之。小国失恃而惩5诸侯，使莫不憾6者，距违7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8是惧。不然，敝邑，馆人9之属也，其敢爱10丰氏之祧11？”

伍举知其有备也，请垂櫜12而入。许之。

【注释】

1 恃：依赖，仰仗。

2 安靖：使安静，使平静。

3 无乃：恐怕，也许。

4 图：谋取。

5 惩：警告劝诫。

6 憾：怨恨。

7 距（jù）违：抗拒。

8 壅塞不行：堵塞，不能流通。

9 馆人：掌管馆舍的人。

10 爱：吝惜。

11 祧（tiāo）：祖庙

12 垂櫜（gāo）：倒垂着空的弓箭袋，表示没有用武的意思。

楚国的公子围到郑国访问，并且要迎娶公孙段家的女儿为妻。伍举担任副使。将要进入宾馆，郑人非常厌恶他们，派行人子羽和他们说，就住在城外。

访问结束后，公子围想带着手下进城迎亲。子产很担心这件事，就让子羽拒绝说：“因为我们的城市太狭小，不足以容纳你的随从，请在郊外修整出祭祀的场地等待命令。”

令尹就派太宰伯州犁回答说：“贵国的国君恩赐我们的大夫围，对围说：‘将要让丰氏的女儿嫁给你做妻子。’环绕着布置祭祀的席位，祭告楚庄王、楚共王的宗庙之后前来。如果在野外赐给他，这样是把贵国君主的赏赐扔进草丛中啊！这样是让大夫围不能排在大卿的行列中啊！不只是这样，还让为蒙骗了自己的祖先，将不能够成为我们君主的大臣，大概也没有办法回去复命了。希望你好好考虑这件事。”

子羽说：“小国本来没有罪，仰赖大国是它真正的罪过。将要仰赖大国使自己能够安定，然而恐怕大国会包藏祸心来图谋它。我们害怕的是小国失去依靠而引起诸侯的戒备，让诸侯都怨恨大国，抗拒你们国君的命令，使这些命令不能得到贯彻。要不是这样，我国就像贵国的宾馆一样，怎敢吝惜丰氏的祖庙呢？”

伍举知道郑国有了防备，就请求倒垂着空的弓箭袋进城。郑国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