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庄公四年
春,王,二月,夫人姜氏享齐侯于祝丘。三月,纪伯姬卒。
夏,齐侯、陈侯、郑伯遇于垂。纪侯大去其国。六月乙丑,齐侯葬纪伯姬。
秋,七月。
冬,公及齐人狩于禚。
公元前690年,周庄王7年,鲁庄公4年
夫人姜氏享齐侯于祝丘
春,二月,鲁庄公的母亲,鲁桓公的夫人文姜在祝丘设宴款待齐襄公。祝丘,今天山东临沂河东区汤河镇故县村。设宴款待齐侯,太过分了,说是设宴款待,实际上是用来掩盖两人通奸的不轨行为。兄妹通奸,祸乱人伦,人天共诛,《春秋》记录每一次他们的不轨行为,就是把他们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纪伯姬卒
三月,纪伯姬去世,纪伯姬就是在三十年前,公元前721年,隐公二年十月份出嫁到纪国的鲁国女子,因为她是鲁国出嫁给纪国的公主,端庄贤淑,受到世人的称赞,所以记录其去世。
夏,齐侯、陈侯、郑伯遇于垂
夏天,齐襄公姜诸儿、陈宣公妫杵臼、郑国国君子婴在垂地相遇会晤。他们这次相遇会面实际上是商量讨伐卫国并打算护送卫侯朔回国的事情。卫侯朔被赶出国家已经有几年了,所以这几个国家应齐侯的邀请,高举道义的大旗来干涉卫国的内政,要把被赶出国家的领导人送回国内,卫国的政变没有得到国际社会的承认。
纪侯大去其国
纪侯永远地离开了他的国家。纪侯大去其国是委婉的说法,纪侯即是纪哀侯姜叔姬。大去其国,彻底地离开了他的国家,其实纪国是被齐国灭掉的。这几句看似替纪哀公来惋惜悲痛,其实是来掩饰齐襄公的罪恶,齐襄公彻底地灭亡了纪国并占有了纪国。
齐襄公本身是有罪恶的,兄妹通奸,祸乱人伦,喜好武力,凶杀鲁庄公,袭杀郑国领导人和大臣,但在消灭纪国这件事情上《春秋》却为他来掩饰罪恶,这是与儒家的处世价值观有很大关系的。儒家赞同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以仇报仇,虽历经久远,也要报父兄的仇恨。当初纪侯在周天子面前诬陷齐哀公,导致周天子烹杀了齐哀公,到现在已经九世了,即使经历了九世这么长的时间,也还是要报仇的。
攻打纪国,齐襄公战前占卜,卜辞说,军队即将丧失一半。齐襄公说,即使我战死,只要能灭掉纪国,也是吉利的。于是出兵灭纪,经过一年的苦战,终于灭掉了纪国。《春秋》认为,父兄的仇一定要报,即使经历百世也要报仇,当初如果有开明的天子,就不会发生齐哀侯被烹杀这事,如果后世有开明的天子,纪侯一定会被杀掉的,所以纪国应该灭亡的。虽然现在的纪国国君是无辜的,但是,假如正义一开始就得到伸张,那么纪国早就不应该存在了,现在的纪国也是不应该存在的。
如果没有开明的天子,又没有主持正义的诸侯之长,那么诸侯国是可以循着恩怨复仇的。这就是《春秋》儒家的价值观。按照常规历史书写笔法,《春秋》应书写“齐侯诸儿灭纪”以彰显齐国覆灭别人国家的罪恶,而这里只是书写“纪侯大去其国”用来掩盖齐国灭纪的罪恶,孔子是赞成复仇的。
春秋时期,诸侯割据一方,天子不会过问诸侯境内的事情。而诸侯又下辖大夫阶层,这种分封制导致没有国家统一的法律,社会层面的管理靠“礼”来实现,而社会的纠纷是靠宗族和士大夫来维护的,法律不健全且各诸侯国法律不一致,就让法律对社会的管辖形同虚设。因此容易导致纠纷,复仇这种简单粗暴地对冒犯者的惩罚成了人们敬畏的准法律。如果侵害了别人,官府又管不着,那当事人就采取了报复的手法来惩罚对方。就是这种对报复默许的社会风气维护了简单的社会秩序,让心怀不轨者不敢轻易地谋财害利,否则就会招来报复和惩罚。
而国与国层面的秩序,则是由周天子所代表的中央政府来维护,当周天子昏庸的时候,国际秩序就会混乱,应当有一方诸侯之长来替周天子维护国际秩序,春秋后期的霸主,其实就是周天子所任命的一方诸侯之长,这也是春秋时期的国际霸主政治。当周天子衰弱,霸主缺位的时候,孔子就赞成有仇报仇的简单报复行为,用以让为恶者感到敬畏而不敢胡作乱为。
齐国灭纪后,纪国原来的地方应归周天子所有,但齐国贪利而占有了纪国是不对的。
六月乙丑,齐侯葬纪伯姬。
六月二十三日(乙丑),齐襄公安葬了纪伯姬,此时纪国已经灭亡了,但是齐国还是按照礼节给予安葬。
秋,七月。
秋季无事,案例只书写当季首月,应为春秋时编年体史书,即使无事也要书写时间,因为四时不具,不成一年。
冬,公及齐人狩于禚。
冬天,鲁庄公和齐国人在禚地狩猎。国君是不会和别国大夫一起狩猎的,按对等原则,诸侯国君只会和诸侯国君在一起狩猎,这才是平等的。国君和别国大夫在外交上相对等,则是自取其辱。所以这里的齐国人一定是齐国国君齐襄公姜诸儿。为什么要把齐国国君降级呢?在《春秋》中的狩猎有两个目的,一是获取猎物用以祭祀宗庙。二是练习兵事,注重武备,防卫国家安全。齐襄公是鲁庄公的杀父仇人,鲁庄公应该练兵演习,意在复仇。庄公与齐襄公狩猎与上述两目的背道而驰,性质十分严重,忘记国家仇恨,与仇人交接,这是自取其辱,颠倒是非,所以《春秋》把齐襄公降级,贬斥鲁庄公的自辱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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